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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獍徒(51)

作者: 清金钩钓 阅读记录

程孟维一慌,恼怒地看去,却发现是祁延宣。

程孟维松口气,平静下来,说:“祁兄怎会在此?”

祁延宣说:“程兄来得,我来不得?”言下之意,程孟维派了人前去盯梢,他祁延宣就会坐以待毙么?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程孟维说:“祁兄是何时到的?既到了,怎么还留着这账册,快快毁去才是。”

祁延宣说:“不过与你前后脚的功夫。我才将账册换了,你便来了。”

“换了?”程孟维将案下账册拿出,快速地翻了一遍,问:“账做平了吗?”

“这么点时间哪里来得及。能将与大契之间条款抹去便是不错了。”祁延宣说:“他真要查账,最多治我们个贪赃,总比......好得多。”

他中间隐去的几个字不消说,程孟维也心领神会了。他说:“也行吧。那账册可还在你身上,就别带走了,留在此地销毁吧!”

“你当我不想?”祁延宣微恼,说:“这里杂七杂八的物什倒多,火石火折子之类的一概没有。你让我怎么处理?!”

程孟维急得很,说:“那便撕了!撕碎些带走!真要在路上被截了,他要拼凑起来,还能为我们拖上些时日!”

祁延宣妥协了,拿出两本账册来,说就这么办吧。

他二人找了个角落,蹲下身,不知是出于什么缘故,又将其翻看了一遍。

程孟维拿着其中一本,问:“这真要毁去?”

“做都做了。”祁延宣说:“要是让郑都里知道我们将什么都毁了,偏留了与他们的一份,你以为我们还有什么活路!”

“那便......”

“那便多谢二位大人了。”蓦地插进来一道冷戾的声音,随之而来的银光一闪,横在了他们眼前。

谢怀御枪尖对着他们,明晃晃的一股狠绝之气。见惯了笔墨的文官哪遇上过这阵势,表情一片空白,像是被吓傻了。

谢怀御手腕微移,枪尖毫不留情地在他二人手上轻挑了一下,两本账册接连掉到了地上。

“嘶——”程祁二人这才迟缓地感受到了痛楚,低头看去,却见手上不知何时已破开一道寸长的口子,止不住地滴着血,滴到账册封面上,弥散开来。

谢怀御闻到了血腥味,皱着鼻子走上前,拿走了账册。

他推开万氏商铺的门,对候在外面的厢军说:“去通知沈指挥,可以动手了。至于裴知候的性命么,看他自身造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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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 ̄▽ ̄)~o ~。。。

第35章 回都

裴知候愣怔地捂着右眼,生理性的泪水不断析出,渗透过并不严实的指缝。

方才魏良就站在门口,背着光,裴知候看不清他的神情。魏良正欲跨过门槛,远处的方向突然惊喧起来,紧跟着来了个小喽啰,在魏良耳边附上几句,他忽地暴怒起来,提起环首刀劈碎了身侧的房门。

木板怦然断裂,刹那一道锐利的细影飞出,直冲眼睛插来,裴知候本能地抬起手,眼下猛地刺痛,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力道,裴知候疑心若是他如往常一般走至身前去迎,此刻迸裂的恐怕就是他的颅骨。

魏良没能杀了他,却已转身匆匆离开了。

裴知候不知道他离开是去做什么,可他知道魏良原本是要来做什么的。

在得知谢怀御带着人封山后,魏良便已存了逃亡大契的心思,只是他与大契打交道虽久,却也自知自己在大契眼中的价值远及不上令丘外的马场。他若抛下马场空手去了,定然是要低人一等的,魏良当惯了山大王,怎会愿意去做个小小马夫?

可裴知候不同,他是大郑朝的官身,远的不说,至少对滇远路内部详情熟悉无比。若能将裴知候带走,时不时向大契吐露出一星半点的消息,那下半生荣华富贵,便不愁了。

前提是,裴知候必须唯魏良的令是从!

所以魏良应当是来好言劝慰,或是威胁恐吓,无论如何不该对他动了杀心!

裴知候眼睛的刺痛感已开始消退了,他放下手,看到手心中一滩血水。

裴知候将右眼睁开道缝,微光一刺,又猛地闭上了。

还好,还能看见。他庆幸地想。

不能再耽误了,裴知候已听到麓北寨外兵荒马乱,金戈铿锵,杀伐业已迫近了。

他胡乱将手往身上抹了抹,蹭开了那股黏腻的感觉,而后急匆匆地奔到床边,将儿子背起来。

魏良起先将裴知候拘在屋中,后来意识到了他的用处,便放宽了对他的管制,许在只在营地中走动。

裴知候却只想守着儿子,甚少出屋,于是魏良也不稀得盯着他,随他去了。

魏良哪能想到,裴知候为人再是个贪官污吏,也是个过了科考的贪官污吏,就是隔几日才出去逛一趟,也在心中将离营路线算上千百遍了。

连文在裴知候背上昏迷不醒,却于刀光剑影中毫发无伤。裴知候已然瞧见了生路。

——可生路前,不该有沈构。

裴知候颓然慢下脚步,他已明白了沈构出现在此的前因后果。

裴知候的左眼眨下,不愿再睁开,似乎是在等待一个判决。

却听沈构饶有兴味地嘲道:“多日不见,裴大人怎么眼下多出一块疤来?”

疤?裴知候摸了摸眼眶,在山根右侧摸到了一条寸长的疤痕。

沈构并不痛快,嘴上却道:“裴大人辛苦了,带裴大人回衙。”

应声上前两位兵士,接过裴知候背上的公子。裴知候被架上了马车,离了匪窝却更为不安,车已行远,他还在不断回望着。

麓北寨中嚎叫血污连成一片,淌到了沈构脚下,沈构恍若未觉,抬步踏了上去。

不知是谁慌不择路,撞到了沈构面前,还未来得及站定。沈构手起刀落,并不介意为那满地污泥再添几笔。

魏良且战且退,身边来者不分敌我,尽皆被他一刀砍翻了。

却不是往寻常出入的道上退,而是往寨后令丘上去。

令丘上除他再无人了,魏良嫌刀重拖手,随手弃在了草丛中,走出几步,又觉不妥,一咬牙,退了回来,拾起刀柄,让环首杵着地面,干脆拿它当拐杖使。

魏良路赶得着急,翻过了令丘,厮杀声被远远甩在了身后,马声嘶鸣却愈发清晰。魏良提着刀跑起来,只要上了马,他就能去大契,厢军便撵不上他,逃出生天已近在眼前!

再快一点,再跑快一点。魏良眼前出现了黑点,头也开始发晕,可他只要再快一点!

“撕拉——”魏良的喉管处陡然绽开一道艳丽的红花,霎时间四溅开来。

谢怀御坐在马背上,嫌恶地看着眼前场景,魏良被他一枪穿喉,血色飞快地蔓延上他的银枪。谢怀御今日又是一身月白劲装,他能感受到魏良飞溅的血打湿了他的裤管,渗进长靴中去。

他座下白马也不能幸免,猝不及防被滚烫的血珠打到,好在战马淡然,只是原地踏了下蹄子,并未起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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