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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獍徒(22)

作者: 清金钩钓 阅读记录

小娘子迟缓地抬起头来,看着邹婶,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接过邹婶递来的帕子,胡乱抹两下眼泪,感谢道:“多谢......大婶。”

邹婶说:“一块帕子有什么谢不谢的?瞧你哭得伤心,有什么事不妨同我说说,说不定可以为你想想办法。”

小娘子咬着下唇,摇摇头,说:“不行的,你肯定也没有办法的。”

人群中遥遥传来一道声音:“小娘子你可别瞧不上她。知道她是谁吗?她是专为摄政王府送菜的邹婶,这些个府衙门口当差的,都得给她三分面子呢。”说罢,人群中似是又想起关于摄政王的那些传言,议论两句,看到路过当值的禁军,又唯恐避之不及地闭上了嘴。

小娘子怔怔地看着邹婶,问:“真的吗?”

邹婶赶紧说:“对,我确是为摄政王府上送菜的。你别听外面那些传言瞎说,王爷对下人一向宽厚得很,若是你真有天大的为难事,”邹婶迟疑一下,说:“我想办法替你去求求府上的管事,再让管事去求摄政王。”

小娘子垂下眼帘,说:“摄政王怎么会愿意管这样的事?”

邹婶说:“摄政王不管,我们先去求小主子,就是小谢大人,你没听过他,他是摄政王的义子,代摄政王管着禁军,郑都出了什么乱子,到底都先得在禁军里过一趟手。”

小娘子不懂那些事务划分,只觉得既是邹婶说的,那就应当是对的,她急切地起身,站得不稳,有些摇摇晃晃的,向邹婶敛衽为礼,说:“奴家名唤茜纱,家里出了事,无处可去。从前与皇城里姑母家的表哥定过一门亲事,我便来投奔她。”说着,茜纱已压抑不住声音中的哭腔,哽咽着缓了好一会儿。

邹婶和蔼地问:“可是你姑母家不要你,把你赶出来了?”她往地上“啐”了一口,说:“我呸!住在皇城里就当自己是个什么人上人了,饮水还得思源呢,我就瞧不上这些忘了本的混账东西!”

茜纱被她逗笑了,吸了吸鼻子,带着些鼻音,说:“不是的。姑母对我很好,只是她家也清贫,我与她一道种了些应季的菜,自己吃不完的便拿出来卖,好叫日子过得松快些。”

“听着是好事啊,那你究竟是为何哭泣呢?”邹婶问道。

“是我的表哥。”茜纱鼻子又酸了,说:“姑母说,表哥屡试不第,家中倒是愿意供着他继续念下去,只是他自己觉得求仕无门,奋而投笔从商,走南闯北地做生意去了。原说好每月末旬都发封信回来报平安的,眼见就要五月了,家中已连着两月未曾收到信笺了,便是路远耽误,也没有这么个耽误法的。”说着,眼眶红红地向人群望一眼,还是没憋住泪,又哭起来。

人在清闲的时候最听不得这样伤心的故事了,有那些个敏感丰沛的,竟也偷偷拿出绣帕来拭起眼角。茜纱生得楚楚可怜,人们看不得美人垂泪,纷纷将目光投向邹婶,恨不得将其夸大成可以立刻叫来摄政王的大能。

邹婶转头望着郑都府衙的大门,说来也巧,老天相助一般,那门开了。

谢怀御身姿挺拔,才与衙中官吏最后道别几句,跨过了低矮的门槛。

衙前每次张榜,总要引人围观一阵,这他是知道的。只是......谢怀御茫然地眨了下眼,为何今日会有这么多人?榜上的画像格外好看?可为何又都转来看我了?画得像我?

他往人群里扫了一眼,恰巧见到邹婶也在,于是便向她打听道:“今日这是怎么了?”

茜纱哭得停不下来,眼下要她压住声音已是竭尽全力了,看来是没法再说一遍了。邹婶一面拉着茜纱的手腕,宽慰着她,一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与谢怀御讲了。

“哦......”听完缘由后,谢怀御柔声对茜纱说:“是你的未婚夫失踪了,对不对?”

茜纱抽噎着猛点头。

“让我想想,”谢怀御在府衙阶前来回踱步,走得众人的心都慢慢被悬起,他终于又在邹婶面前站定,说:“人口失踪,应当归户部管辖才是。”又问茜纱:“你表哥离家时,可带了籍契在身上?”

茜纱断断续续地说:“出门......做生意......自然......是要......带的。”

“这就好办了,”谢怀御抚掌定音:“你表哥去了哪些地方,最后又到了哪里,我带你去户部一查便知。”

“那还等什么?快去啊。”不知是谁,躲在人群里倒是胆大,竟出声催促了起来。

谢怀御回向人群,高声说道:“可户部多半不让啊。”

他俯身对茜纱说:“姑娘,你要现在同我去瞧瞧吗?”

茜纱眼巴巴地望着他,说:“户部不是不让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谢怀御已向前领路了,邹婶拉着茜纱赶紧跟上,看热闹的人群窸窸窣窣一阵,有几个好事的,也鬼鬼祟祟缀在后头,走着走着发现,方才的大部分人都跟了上来,莫名间有了底气,挺直了腰杆,大有一副要去为茜纱出头伸冤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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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ノへ ̄、)

第15章 户部

皇城各官衙的布局自然是皇宫为中心铺展开来,恰如子夜北辰星,众星斗拱环其所。

郑都府衙离皇宫不远,户部司自然离府衙也近,只拐过两条长街,就到了。

户部管着的是户籍出入,衣价粮钱,关系着民生,因而不可肃穆太过,叫人恐惧。三司中数户部的大门最为色浅,平日里虽也庄重地阖着,却不在外头门环上落锁,是极易敲开的。

谢怀御在阶前微顿,偏首往后头明目张胆尾随的人群瞥了眼,许是在禁军中当值久了,即便无旁的意思,平头百姓被他一看,也禁不住心里发憷,往后缩了缩。

谢怀御倒是没有同他们计较的想法,提步上了台阶,在门前立定,听得众人脚下又挨挨蹭蹭往前几步,他抬手握住门环,扣了两声闷响。

两侧广梁间的褐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小吏拱手向谢怀御见了礼,却没有避让的动作,口中只是说:“户部司事关万民生计,无事不可擅入,还请小谢大人见谅。”

茜纱在他背后有了心理准备,这会儿倒是没直接哭出来,只是低敛着眉,垂下头去,双手无措地绞在一起。

却听前上方传来谢怀御的声音,说:“怎么无事?”谢怀御侧开一步,露出躲在自己和邹婶身后的茜纱,说:“户部办事无分大小,唯民而已,我说得可对?”

小吏一愣,应道:“说得是。”

谢怀御抬起手掌,引着小吏的目光往茜纱的方向晃了一下,说:“这位姑娘的未婚夫失踪了,我带她来查查,算不算襄助你们体察民情呢?”

“还是说——”谢怀御微微前倾,说:“在你们眼中,小民也得分上个三六九等呢?”

瞧着是说悄悄话的姿势,声量却一点不低,传到不远的人群耳中也能听个大概。

人群小声议论起来,小吏注意到了那个方向,冷汗逐渐沾湿了背后的薄衫,心知不妙,一咬牙:“大人若定要进来查,也是使得的,只请我司计相岑亶大人发个话便是了。然而实在不赶巧,岑大人外出议事尚未归,他不发话,下官实在不敢擅作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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