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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獍徒(21)

作者: 清金钩钓 阅读记录

谢怀御与四位文官作别后就回了府,夜色已深了,他不愿晚间去打扰萧寻章,只得等着明日再谈了。

次日,萧寻章看着点过卯就回府,急急来向他禀告的谢怀御,颇为惊讶:“这就查出来了?”

“没有。”谢怀御将昨日之事告诉萧寻章,有些懊丧地说:“打草惊蛇了。”

萧寻章温声说:“这倒没有,你反应很快。若我没猜错,待你今日再去,定然会发现账册上的漏洞。”

什么意思?谢怀御迷茫地看着他。

“你跟我来。”萧寻章带着谢怀御往书房走去,问他:“若你在度支司已查出了漏洞,该当如何?”

谢怀御想了想,说:“纵使我心有疑虑,但应该还会继续查下去。”

“查下去,若届时结果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你又该当如何?”

谢怀御迟疑地说:“停手?”

“不,”萧寻章说:“一旦你上了他们的第一个套,就说明你不是个会及时止损的人,他们会引着你越陷越深,最终指向一个不能查的目标。”

“不能查的目标。”谢怀御问:“皇室吗?”

萧寻章点头:“彼时就算你愿意放弃先前的沉没成本,皇室也不会不对你起疑心。”

“可你也是皇室。”谢怀御说。

萧寻章推开书房的门,说:“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你说一个皇子,皇家为什么要疑心他呢?”

“你早就知道?那为何还让我去查?”谢怀御面露愠色:“我若没有及时收手,你该当如何?”

“怎么对自己这么不自信,你抽身的速度可比我想象的快。”萧寻章莞尔:“更何况,我在后头看着你呢。他们下了钩,我不去咬一咬,岂不浪费他们一番美意?”

谢怀御凝视着他,说:“这个钩子元和四年就下上了,对不对?那时邓景年来挑衅我,是故意给你机会去查度支司。”

萧寻章讶然地看着他,片刻后,失笑说:“你真是......太有天分了。”

“那你查出什么没有?”

萧寻章不作声,脸上表情明白地写着“你说呢”。

谢怀御略一思索后,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每次跟萧寻章说话说到最后,言辞出口总是情不自禁地不过脑子。

都是因为萧寻章长得容易令人分心了,谢怀御冷静地想道,幸好我不是与他对立。他尴尬地转移了话题,问:“那你是有别的头绪了?”

“嗯。”萧寻章在书案上摊开张纸,说:“你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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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开学了救命。为了日更,努力存稿ing。

第14章 茜纱

“升迁特旨?”谢怀御凑过去看,上面写着一个没见过的名字,他问:“给谁的?”

萧寻章说:“此人是滇远路的漕司,他在这个位置上做了五年,论理早该擢升了。只是他已是一路之长,地方上升无可升,再要往上,便得进郑都了。”

谢怀御猜测道:“他开罪了郑都的人,不敢升?”

萧寻章屈指在他额上轻敲一下,说:“你当人人都跟你当年似的不知轻重。”

不疼,谢怀御煞有其事般揉着被敲的位置,问:“那是为何?”

“有一点你说对了,他不敢升,但他确是想的。”萧寻章说:“我朝官员评级复杂,职、阶、差遣各不相同。有职的官员才可能有差遣做,无职的官员便只能当个干领俸禄的寄禄官,虽俸禄仅与品级挂钩,没有差遣反倒闲得自在。只是因我这几年对无职寄禄官的态度实在恶劣,他们觉得朝不保夕,所以愿意去领个差遣做。”

“大郑本就养了那么多闲官,打发完了一批,余下的紧跟着就四处求告,将那些尚不饱和的差使瓜分了,再有地方官员升职入皇城,便愈发官多阙少了。”

谢怀御算了算,说:“大郑的规矩是三年一擢职,想来他又快到升迁的日子了。那些茶叶,是他绕了一大圈来讨好你?”

“不止是我,还有经手茶叶的所有人。普通官员转升须依据除授日月、历任家状等,经由考课院或枢密院审核,最终交由户部拟定去处。”萧寻章手指从草拟文书上划过,说:“你再想想,那些新茶,除了媚上以外,还有什么用?”

谢怀御看着萧寻章搭在纸面上的手,于墨色边白得晃眼,只在指尖透出一点血色来,正点着“合磨勘”三字,当即茅塞顿开,说:“要过了磨勘,还得看他在地方上的功绩。若依着先时滇远路年年涝灾的情况,他要入都是不能够的。所以才拿出了新茶,以示百姓安居乐业,才有闲情研制茶品。”

萧寻章赞许道:“说得对。可他忘了,风调雨顺才有安居乐业呢,想来他亦是不知民间疾苦许久了。”

“若是民不聊生......”谢怀御思忖道:“百姓定会转迁他处。”他眸光一亮,说:“风调雨顺还是水深火热,向户部调来籍案一看便知。”

“该如何查,就交给你了。”萧寻章收起草拟文书,压在折子下面,对谢怀御说:“想想办法。”

几日后,朝雨洗过吐绿嫩叶,草色渗着细密垂珠,天清日朗,正是出门踏青的好天气。

郑都府衙前人来人往,榜上新贴的海捕公文余渍未干,四角被分量过足的浆糊湿漉漉地摁在壁上,随着晨雾散去,逐渐引来了无事可做的闲人们的围观。

一位面容清丽的小娘子自长街那头徐行而来,与周遭安闲悠游的人群截然不同,她身上着的是郑都早就不时兴了的衣装样式,早已浆洗得发白,然而没有补丁,不难看出她对衣物的爱惜,只影伶仃独行路,瞧着还颇有几分安贫守节的文人气。

她淡淡地蹙着眉,时不时抽搭一下鼻子,整个人笼罩着一层欲语还休的忧伤。许是因面容,许是衣装,许是因神态,又或者三者兼而有之,她在这条街上,实在是太出众了,后赶去看热闹的人们都不觉放慢了脚步,状作无意地多看她几眼。

小娘子心事重重,对那些目光浑然不觉。她走到看榜文的人群外围,抬眼看看,却不是在往最里头的榜文张望,而似乎是估量了一下此地的人数,转身走到旁边,重重地放下了挎在手臂的篮子。

篮子里是青绿欲滴的菠菜,叶上还淌着新结的露水,放在小娘子身前,生动得像翡翠。本来么,在热闹处卖点自家种的小菜贴补家用是没什么的,官府也管不着,只问价付钱便了事了。可小娘子漂亮得像幅画,叫人望之却步,不敢打搅。

小娘子似乎也不太在意卖菜一事,心境渐渐与人群抽离开来,氤氲着水汽的双眼再也贮藏不下,沿着脸颊滚下泪来。

“这......”斜眼偷瞧她的人群欲盖弥彰地四下张望,不知该如何是好,犹豫着是否应当上前问询一二,只是无人动作,谁也不敢站出去,生怕成了焦点。

“姑娘,你怎么了?”终于有人出声了,瞻前顾后的众人放下心来,可以大胆地看过去,中年妇女多肉的指节上套着的金镏子尤为显眼,定是送完菜回家的邹婶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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