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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雪时晴(32)

作者: 纯白阴影 阅读记录

索索喝完水,扑上秦峥,秦峥逗了几下,抬头笑道:“做饭这么有天赋,经常给人做早餐吗?”

他刚做了个啊的口型,秦峥吹声口哨,拉着狗绳飞一般跑出去了,挺雀跃的背影。他快步跟上,心想这人太好哄了,让他吃美了就行,不过今天水煮鱼只是开胃小菜。

草坪上,秦峥和索索玩着握手立正的小游戏,他抛出篮球,发出指令:“投篮。”

索索已是成年猎犬体型了,威风凛凛很精干,闪电般跃起,抱住球,往天空投,他接住,往更高处投,索索高高窜起,伸爪压住球,打落了它。

他转头看秦峥,如愿看到秦峥目瞪口呆,他得意非凡:“没等到你让索索露两手,那就换我来。”

秦峥只知道索索会些基本技能,打篮球是保密项目,就为这一刻能给秦峥惊喜。

秦峥扑向索索,对它又抱又亲:“你连盖帽都会!你可以啊,都敢伙同别人隐藏实力了,你不是我的吗!”

他自得地抱着双臂,秦峥仰头,跟他笑脸相望:“索索还会什么!”

秦峥被他拖累,这阵子睡眠很差,他很过意不去,总算又能看到这灿烂的笑容,他的心情好得要命,故意苦着脸说:“一分球勉强也可以,前提是抱起来。抢篮板实在教不会,我个子高点,以后还是我陪你打吧。”

秦峥搂着索索问:“你出差的时候呢?”

他说:“你把我跟你排到一起出差呗,好久没跟你出差了。”

秦峥说:“我是问你在天空那边,不搞园艺了吗?”

他笑道:“不用每次都去吧,他们对流程摸得很熟了。”

秦峥就笑了,用额头顶着索索的头,跟它亲热了一会儿,再按他的方法,和索索玩起了篮球。他回屋拿可乐,不时回头看,走过内心喧闹的前半生,或许就为了坐此庭院,享受宁静欢欣吧。

秦峥玩累了坐到他身边,接过他递上的冰可乐喝了几大口,舒舒服服地伸长了腿,突然问:“毕加索有幅画,叫《拿烟斗的男孩》,你知道吗?”

他乐了:“你认识的我,是个资深藏家,你说呢?”

秦峥说那年独游西班牙时,看了一个毕加索作品展,宣传册上就有那幅画,但注明是私人珍藏,不在展出之列,实为憾事。他有同感,那样精美绝伦的作品却无缘亲眼一见,是全人类共同的损失,他想过,将来他老得两眼昏花,就把藏品捐去博物馆,让更多人看到。

秦峥点头,思忖道:“你年轻的时候,就长那样吧?”

画中人清秀阴郁,还带有几分桀骜感,是个美少年。他大乐,嘴上却不饶:“你是说我现在很老吗?”

秦峥不在意地答:“我都老了。”

他扭脸看秦峥,集团子公司拿到国家颁发的一个科学技术奖,秦峥下午出席了仪式,穿得很正式,是他置办的。秦峥总笑他精于穿衣打扮,从前年起,就让他包办行头了。

这身西装很考究,别人穿来是骄矜,秦峥眉眼英气,身型挺拔,还总有些不按常例出牌的率性,穿上它自有一种洒脱感,像他从小看熟的在南方湿热夏日生长的植物,雨后疯长得很恣意,张牙舞爪的热情,他由衷道:“老的是我,你风华正茂,真是好靓仔。”

最后这句他说的是广东话,但很好懂,秦峥看着他笑,悠悠说:“等下次在我哥家见到祸水,我问问他,能不能想办法把那幅画弄到手。”

他绝倒,亲了索索好几下。索索没白吃苦,它会打篮球,极大地取悦到秦峥了,竟然异想天开想买下《拿烟斗的男孩》,它上一次出现在拍卖场,成交价是1.04亿美金。不过,很难拿到,不光是价格问题,还因它背后隐藏着一个让人动容的故事。

20世纪,《拿烟斗的男孩》被德国一位犹太富商收藏,他的独子和世交的女儿青梅竹马,每当女孩对男孩有小小的请求时,都会写在小纸条上,贴在男孩最钟爱的这幅画旁边。

画作成了两个孩子的感情沟通纽带,青春时期,两人相爱了,但第二次世界大战随即爆发,两家人失散了。

战后,女孩和父亲走遍德国境内所有犹太人安置点,都没能找到男孩一家。在德国政府公文中他们获知,男孩家族除了零星成员逃去非洲,其余人员都没能逃出魔爪。

后来,女孩结婚了,有次和丈夫来到英国伦敦,听说当地正在举行一场拍卖会,其中有男孩家族的收藏品,她去到拍卖会现场,买下了盟军从德国缴获的战利品《拿烟斗的男孩》。

当年,纳粹集中营里,男孩的父亲死在毒气室,母亲死在机关枪下,男孩在死人堆里被美军救下,他开始自学经济和法律。有次在英国出差时,男孩无意间看到美国驻英国大使夫妇为爱因斯坦举办追悼会的新闻照片,他认出大使夫人是他的初恋情人。

女孩早已为人母,男孩忍痛没去美国寻找她,把精力投入到振兴家族上。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得知大使夫妇收藏了《拿烟斗的男孩》。

分离了几十年的恋人重逢了,女孩想把画作还给男孩,男孩没有接受。几十年后,女孩因病辞世,临终前希望男孩收回画作,但为了顾全女孩家人的感受,男孩再次拒绝了好意。女孩只能让家人在她过世后,把画作送上拍卖场。最后,它被神秘买家以天价拍得。

直到男孩也辞世,人们才知道,正是他拍下了《拿烟斗的男孩》,这幅画一直陪伴他走向人生尽头。

他笑着想,两家的后人都不大可能把它送上拍卖场,但人有梦想是好事,他拍拍秦峥的肩说:“加油。”

秦峥瞥他一眼:“你也知道有多难弄到手吧。光我加油不行,你也别偷懒,也打起精神赚钱,别再老想着你妹妹。”

他应得爽快,但直到这一年过去,唐莎也没露过面。他的心理压力仍大,但时间既能抚平伤痛,也能冲淡恐惧,工作使他恢复镇定,不常做噩梦了,秦峥放心了些,但还是不让人安排去省外的行程,免得当天赶不回来。

众人的新拍卖公司终于开起来了,法人是刘亚成。刘亚成是大收藏家,在这行有信誉保障,他和叶之南及吴晓芸等人也入了伙。新公司名为品至,是刘亚成请人算过的,将于年底的秋拍时正式揭幕。

3月底,从绿岛祭拜夏至回云州后,叶之南接了一个小型专拍,藏家生前是他的老客户。最好的物件都被藏家子孙陆续转让了,剩下的品质尚可,但缺有份量的,他和刘亚成都拿出想出让的数件送了去,把声势做上去。

这场是叶之南在履行人情,定的是小场子。开场前半小时他赶到,跟潜在买家聊聊他那几件藏品,忽然听到后台传来一声闷响。

在噩梦里,他一而再地听到枪响,比阿豹更快冲去后台。规格再小的拍卖会,只要是叶之南主槌,必会提前一小时到会场准备,独自待在后台,把每个细节再梳理一遍,唐莎因而得到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