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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上青云(科举)(143)

作者: 长安墨色 阅读记录

文平宪一讪,点头称是。

其实他的话一出口,沈长林便明白是何意,哪怕上了副榜,去吏部报到时,也是有熟人好说话,文平宪向来老实,到了授官的这一步,方觉自己什么人都不认得。

听沈长林这样答,他自责起来,自认唐突:“我说错话了,自罚一杯。”

“随口一言,有何妨碍,文兄不必挂怀。”

沈长林虽暗暗拒绝了文平宪,但心里已经决定,要在能力范围之内,帮一帮这位老兄。

师傅姜无戈还有恩师许晋蓓皆能量巨大,但他们不会轻易助人,沈长林思来想去,北靖候世子或可帮上忙。

但事情在办妥前,还是不要同文平宪说了,免得空欢喜一场。

“按惯例,一甲进士将直入翰林院,授修撰或编修等职,二甲选为庶吉士,任国子博士、中书舍人等官职,一入官场便是天子近臣,将来入阁拜相,大有前途,就算是三甲进士,也可任地方府府同知、县令,起步便高人一等,将来至少是地方的四品五品大员。”

文平宪再敬他们一杯:“祝你们殿试上一切顺利,将来鹏程万里,大展宏图。”

“但愿如此……”

这顿酒吃到深夜。

第二日、第三日,沈长林又去拜谢师傅姜无戈、恩师许晋蓓,恰好青空先生归京,又去拜见他老人家。

接着又与来京后认得的同乡、同年,已及原先在淮华书院认得的同窗聚会庆贺。

人人都想见见这位年轻的沈会元,于是聚会之时,友人往往携朋带友,各人互相引荐,又结识了许多新人。

这些人中,有敬仰的、羡慕的、好奇的,也有嫉妒的、挑刺的,沈长林经历过这么多,对场面上的奉承和为难早已看淡,接受善意的赞美,但绝不在夸赞声中迷失,如今他风头无二,但在士人阶层中,仍旧是小角色罢了,飘不得。

而讽刺和冒犯,他也会毫不客气的反击,他一个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就是要活得坦荡潇洒。

这日常翠楼的酒宴上,便有一位周士子挑衅沈长林,周士子生的魁梧,出身武将之家,大概是家里武夫太多,便想要培养出一位文臣,只可惜周士子非读书的料,读到而立之年,才勉强得了个秀才,接着蒙祖荫到国子监读书。

混了几年,读书没长进,狐朋狗友倒是结交了一堆。

“沈会元,光学问了得还不够啊。”

沈长林哦了一声:“依兄台之见,该当如何啊?”

已经有几分醉意的周士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将身上的佩剑哐当一声掷到桌上:“自然要文武双修,方有大丈夫之凌云风范!”

说罢得意哼哼两声,拍着胸脯道:“周某不才,除自幼读书外,兼习武艺,勉强算是双修吧。”

“怎能说是勉强,周兄家学渊源,习得一手好箭法,在国子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就是就是,今日时机正好,不如周兄出手,让我等见识见识吧!”

说话的二人,正是周士子的头号狗腿子,他们日日溜须拍马,将周士子奉承的飘飘欲仙,沈长林觉得很好笑,被这种虚假的奉承所包围,有甚意思?

显然,周士子本人是乐在其中。

他在奉承声中站起来,指着沈长林道:“沈会元,今日周某给你露一手!”

沈长林轻轻的挑眉:“哦?”

周士子指着对面酒楼悬挂的酒幡:“那幡子下悬挂了几条穗子,我用袖箭可射中穗芯!”

那穗子不过两指宽,而两家酒楼相隔十丈,沈长林打量着醉醺醺的周士子,又看看街面上熙攘的人群,一句“不妥”尚未说完,周士子已迫不及待的掏出袖箭瞄准发射。

不知是他被酒色侵蚀了身体,还是天色太暗,总之这一箭明显偏了准头,直往酒楼二层包房里的人影扎去。

“糟了——”

呼声未毕,只见一道寒芒闪过,一根竹筷咻的飞去,啪嗒一声将即将射入包房的短箭打落。

接着竹筷噌的嵌入酒幡的穗子中,酒幡晃动几下,终归平静。

筷子是钝的,却能陷入穗芯,足以见得发射之人内力深厚,不仅内力深,其准度、敏锐度,也远远超过常人。

周士子晃了晃醉醺醺的大脑,四处寻找扔竹筷的人,最终错愕的发现,竟是被他‘批评’要文武双修的沈长林发射的,人家有这么一手俊俏功夫,他分明是班门弄斧了。

“妙哉,妙哉,竟不知沈会元还会功夫。”

“果真是少年才俊,风流翩翩佳公子!”

大家见沈长林年轻,长的白皙清隽,只当他是一心读书的文弱书生,根本想不到他身怀绝技。

沈长林谦逊微笑:“小把戏而已。”

不着痕迹的将周士子臊了个满脸通红。

但沈长林也没夸大,比起姜无戈教的那些杀招狠招,这小小箭术,可不是小之又小。

众人继续饮酒,不过没一会儿对门二楼包厢的人就找麻烦来了,原来那也是户贵人,贵人的小厮察觉到了那支冷箭,禀告了主人,现在正要纠元凶——周士子,前去问罪。

周士子灰头土脸的前去赔罪,小厮复又来请,说主人要请扔竹筷的义士前去喝一杯,但沈长林一听他家主人姓白,立即婉拒,然后没一会儿,就与小兄溜了。

他对白家人过敏,不想见。

是夜,天色漆黑如墨,点点繁星在夜空中闪烁,沈长林和小兄并排走在街道上。

一路清风悠然,月圆花繁,听着不知何处传来的悦耳丝竹音,感受着华京城繁华的夜景,心中一片畅快。

曾有诗描写高中后的意气风发——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

他们虽没有到御马游街琼林盛宴的那一步,但也不远了。

夜色中的华京,游人如织华灯千万,不比任何朝代的都城差,这城是那么美,那般宽阔,沈长林闭上眼睛,感受着风吹过脸庞,他和小兄,即将登上最煊赫的舞台。

“玉寿,我有点想家。”沈长林道。

多想让家人看看他们如今的样子,多想让他们也品尝这里的美食美酒,多想同他们一起分享这来之不易的喜悦。

沈玉寿搀住沈长林的胳膊:“你醉了。”

“略略有一点。”沈长林顺势攀住沈玉寿的肩膀:“殿试之后,赴任之前,我们可以回一趟永清。”

这是朝廷的规矩,官员赴任前,可回乡一次,安顿好家小,再安心赴任。

“是呀,钱壮小舅、白婶子、还有玉平堂哥、李先生,回乡就可见到他们了……”

沈玉寿也挺想家的,兄弟二人闲话一番,接着继续往住处走。

今日天气好,缓缓夜行徒步,不失为一桩美事。

突然,身后传来马车行驶时车轮转动的咕咕声,紧接着一道女音传来,在夜色中分外的明显。

“请沈会元稍等,小女子有话要同公子说。”

沈长林蹙眉,这声音有些耳熟,于是顿步回望:“请问阁下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