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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青(15)

以往收拾屋子这种事都是徐初阳在做。

打开门后,林琅倒了杯水递给裴清术,见他的目光落在沙发上,以为他是在嫌弃屋子太乱。

林琅说:“早上出门太着急,没得来及收拾。这事儿一直都是徐初阳在做。”

他点了点头,端着水杯还来不及喝,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时,动作稍有停顿。

林琅觉得只倒水有些太敷衍了,毕竟人家大老远送她回来,她还把人家的车给吐脏了。

于是林琅决定再去泡杯咖啡。

咖啡粉是徐初阳之前磨的。

咖啡泡好后来到客厅,沙发上的衣服已经被叠好放在一旁了。

裴清术此时站在角落那个画架前,看的有些专注。

专注到连林琅什么时候过去的他也不知道。

“我觉得漩涡很美,可他们都觉得可怕。连徐初阳都这么觉得。”

听到她的话,裴清术的视线从那幅画,移到林琅身上。

她好像连灵魂都透着一种凄凉的枯寂,可在提到她的画时,她的表情又是鲜活的。

裴清术告诉她:“在佛学里,圆指无漏,寓意着圆满。漩涡更像一根不断纠缠追逐的线。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他们害怕的是自己的内心,而不是画作本身。”

林琅问:“所以漩涡就是不详?”

他摇头:“每个人的理解不同。”

她突然很好奇,对他的想法感到好奇。

这样一个人,他会怎样理解。

她不是什么藏着掖着的人,因为好奇,所以就直接问了:“那你的理解是什么?”

“有始有终,不会相见,却一直在追赶。”他看着那副画,眉眼柔和,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自己的见解,“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真是文化人。

林琅笑了。

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

很少有人会这么认真的去解读她的画。包括徐初阳。

林琅知道,他其实从来没有看懂过她的画。他夸她,只是为了让她高兴。

“感情也是这样吗。”

因为林琅的突然发问,裴清术短暂的愣了一瞬。

“什么?”

他的疑惑,不像是没听清她刚才的话,更倾向于,他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也许,是他在刻意去回避这个问题。

林琅却执意问下去:“你对待感情,也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个问题,裴清术并没有给她答案。

他的目光落在了放在角落的垃圾桶内,里面静躺着一只空掉的避孕套包装盒。

那天晚上,刚好是十五,月亮很圆。

裴清术在天黑之前就走了。

直到十二点,徐初阳都没回来。林琅刷朋友圈的时候看到有人发了一张合照。

是徐初阳的朋友,之前偶然见过一面的人,所以加了好友。

配文只有四个字。

——好友小聚~

合照里的人不多,只有五六个,是在一个装修简约的客厅里,背景是一大块投影幕布,估计刚唱完歌,随着相机快门按下,定格在某个mv的结尾处。

徐初阳坐在人群最左边,怀里抱着一只白色博美。而他身旁,蒋杳正低着头,满脸笑意地逗弄那只博美。

画面和谐,唯美。

如果徐初阳不是她的男朋友,那么她一定也会认为,照片里的二人,是一对非常相配的小情侣。

她将那张照片不断放大,最后画面模糊到只剩下彩色像素块。

透过那些像素块,她仍旧能看清他脸上的笑容。

灿烂,自在。

林琅突然笑了。

徐初阳啊,对我好一点吧。

第十一章

徐初阳是第二天中午回来的。

那个时候林琅还在客厅赶稿,她有点近视,长时间对着电脑画稿导致。

昨天那顿酒将她本来就所剩不多的时间给耽误了一半,只能利用睡觉时间来弥补。

听到开门声,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视线移向玄关。

林琅的作息一直都是日夜颠倒,大约是怕吵醒她睡觉,所以徐初阳刻意放轻了动作。

没想到会在开门后,和她对上视线。

林琅想,自己现在一定很憔悴,不然徐初阳在不会在看到她之后,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心疼,又带了点对她不听话的固执感到的无奈。

“又一晚上没睡?”他换了鞋子进来,轻声问。

林琅摇了摇头:“稿子后天就要交了。”

“那也不能不睡觉。”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吓到她。

他总是这样,对待林琅就像对待一个小孩一样。

明明比她大不了几岁。

“安眠药最近还在继续吃吗?”徐初阳拿起沙发上的薄毯走过来,在她身旁弯下腰,然后将那薄毯盖在她身上。仔仔细细,每一个角都顾虑到了,生怕漏了一点寒气进去。

“没吃了,最近的剂量太大,医生让我不要继续吃了,所以在尝试着慢慢戒掉。”

沉默片刻后,徐初阳抬起左手,指腹心疼的在她因为熬夜,而泛起淡淡乌青的眼下抚摸:“还是招个助理吧,总这样,你的身体也吃不消。”

他刚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着寒气。

但他的手永远都是温热的。

包括此刻,轻抚过她眼下的指腹。

林琅说不要。

“我画漫画才赚几个钱,再招个助理不还得往里倒贴?”

徐初阳说:“费用方面你不用担心,我来负责。”

长时间盯着一处,难免会出现眼花头晕的症状来。

林琅只有在工作的时间才会戴眼镜。

她摘下眼镜,揉了揉被镜框压到有些酸痛的山根:“那还不如把招助理的钱直接给我。”

一句玩笑话,却被徐初阳当了真。

他不止一次和她说过。

她专注学业就行,他会养她。

他甚至还给了她一张卡,那张卡里是没有限额的,她哪怕是用那张卡去买地买别墅,都可以。

可林琅觉得没必要,她有手有脚,不需要别人去养。

搞艺术的气性都高,骨子里还带点不值钱的傲气。

林琅两样都不沾,她纯粹就是性子怪。

她不要徐初阳的钱,也不要徐初阳养她。

她觉得,一旦被他养,他们所处的位置就会发生变化。

不再平等。

关于徐初阳的显赫背景,哪怕他平日里再低调,但她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可她并不在意这些,她和他在一起,不是因为他是谁的儿子,更加不是因为,他是什么企业的继承人。

她和徐初阳在一起,仅仅只是因为。

他是徐初阳。

是被她爱着的徐初阳。

这个话题最后在林琅的拒绝下结束。

回回如此。

徐初阳只剩一声叹息,不再多说。

他再了解不过她的脾气,固执到可怕的地步,一旦下定决心要去做一件事,那就是咬死了也不会松口。

爱一个人是如此,恨一个人,也是如此。

林琅收好画板,状似无意的问了句,他昨天那么着急,是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