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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我来疼大官人(46)

作者: 尔曹 阅读记录

徐应悟夹起一块春笋,正要往嘴里塞,脑中却轰然闪过一道惊雷。

那回在官哥儿灵堂上与大姐儿打了个照面,徐应悟就隐约感觉哪里不对,如今再细看她,才终于明白问题所在。

西门庆今年二十有七,他十四岁与原配陈氏成亲,即算陈氏当年便生下女儿,那西门大姐至多也就十三岁。可眼前这个长条儿身材、淡妆挽髻的大姑娘,哪像是十三岁的女孩儿!

再者,西门大姐儿之所以回到府上,皆因陈敬济的父亲陈洪在官场上栽了跟头遭了难,陈敬济只得携妻子来清河县投奔岳父。此事发生在一年多以前,也就是说,至少一年多以前西门大姐儿已经嫁入陈家了。西门家绝非要靠卖女过活的穷苦门户,怎么也不可能叫未成人的闺女离乡远嫁,故而西门大姐儿出嫁时,必已年满十三。既然她出嫁时年满十三,如今便早该过了十四。

可十四岁成亲的西门庆,时年二十七,怎可能有十四岁以上的女儿?!这么看来,西门大姐儿极有可能也不是西门庆的种!

徐应悟端着筷子凝神苦思,极力搜寻书中关于西门大姐儿身世的叙述。想了好半天,他不得不承认,根本没有。书里西门大姐儿一出场,就是长大成人、已为人妇的陈敬济之妻了。

假如他猜得不错,那陈氏当年嫁入西门府之时,已带着一襁褓中的女婴,至少也已有身孕了。照西门庆上回所说,他那老爹西门达最是抠唆小气、斤斤计较,这样的人怎可能叫独子娶这样一个儿媳,还替旁人白养一不能传家的女孩儿?

除非……

徐应悟嘴里含着块香笋,已忘了咀嚼。他忍不住再次偷眼打量西门大姐儿,果然,这女孩儿生得明眸皓齿、风流妩媚,与西门庆十分神似。她并非西门庆生女,应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子!那陈氏恐怕原就是西门达的外室,这老贼连养老婆的钱都省下了,与娶儿媳并作一桩。

至于此时尚未出世的、吴月娘为西门庆诞下的遗腹子西门孝哥儿,也早有金学家论证,并非西门庆的血脉。吴月娘是吃了薛姑子送的“生胎药”才怀上的,可这薛姑子的“送子”生意问题很大。

书里写西门庆见薛姑子在他府上行走,顿时大怒,问吴月娘叫这老淫妇来家做甚么,吴月娘不解,西门庆告诉她,这老贼秃把陈参政家的小姐吊到她的尼姑庵里和一个小伙偷情,事发后被陈参政一顿臭揍。

这就奇了,尼姑庵里怎会有“小伙”?薛姑子来送药那回,身旁跟着两个长相“甚是清俊”的十四五岁小尼姑,名唤妙趣、妙凤。徐应悟读到这段儿时亦觉奇怪,书里此前用“清俊”二字形容的,是玳安儿、书童儿等小厮,尼姑怎会长相“清俊”?

金学家们据此认为,薛姑子所谓的“生胎药”,其实是暗地里为那些夫主无力生育的妇女们借种,借的就是她庵里那些扮成小尼姑的“清俊”后生。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后来潘金莲学吴月娘求来“生胎药”,吃下去肚子却全无动静,她托人买来的“生胎药”,只是个骗人的幌子罢了。

此时灶上送来一碗细缕儿阳春面,西门庆抬手让给徐应悟,冲他眨眼笑笑。徐应悟呆呆回望,只觉冷彻心扉。

西门庆不会有亲生的子嗣了,他根本没有生育能力。而且,他自己对此应当已有感知。

第59章 专为妇女消愁解闷儿

徐应悟吃下一碗面,胃里舒坦了,脑子里却七荤八素的愈发纷乱。西门庆看出他心不在焉,从桌子底下将手搭在他大腿上拍拍,找话问他为何突然换了口味、执着于蔬果素食。徐应悟便将“跛脚道人教他养生秘术”这套瞎话又讲了一遍,当着妇女们的面,他还稍加更改,说多食叶菜瓜果能清秽排毒,生发养肤,是美容之法宝。

前次他为西门庆刮脓治好了脚伤,方才又一招诊出李瓶儿身上隐疾,令娘母几个刮目相看,这下他又言之凿凿说得头头是道,不由得她们不信。潘金莲脸上挂着轻蔑的笑,却紧着往自己碗里夹了好几片挂着蛋丝儿的黄瓜。

西门庆冲他飞眼笑道:“时蔬虽好,却十分难找。应二哥上回送的那菊花脑,须得踩着晨曦往山中向阳处采撷。是罢?”

徐应悟忙顺势推销道:“是,哥记得不错。不过往后哥和嫂子们想吃,却不必如此麻烦。我已叫……我那前妻在庄上置了块地,专种油菜、颇棱、黄芽、芜菁等蔬菜,菊花脑也育了些苗,个把月后便能收一茬。到时叫她们拣好的给府上送来便是。”

孟玉楼眼一转笑了:“应二哥仁义,是怕下堂妻失了生计,早为她们娘母儿寻了个安身立命的好营生。大娘你可听得明白?往后咱府上可不兴再去别的庄上采买喽!”

“好你个孟三儿!”潘金莲隔着空座伸手点她一脑门,“浪小妇真叫伶俐,这就笼络上新人儿了!赶明儿汉子同他兄弟一道儿上你那儿打搅,不把你个小淫妇……啊哈哈哈哈……”

孟玉楼扑上来呵气挠她腰眼儿,众人见西门庆并不介怀,便都跟着嬉笑闹了一气,只李瓶儿一个悻悻拨弄碗里米粒,似神游天外。

席散已近二更天,西门庆推说铺上账目待清,今夜仍在书房将就,众妇脸上各样颜色不提。

徐应悟硬着头皮与平安儿两个随着他穿过花圃假山,回到前头小院里。一进门,西门庆便拉着他应二哥手,正色问:“你变卖家私,弄得家徒四壁,就为在庄上置地,开菜园子?”

徐应悟坦然点头。

西门庆鼻孔出气,摇头怨道:“从前为个下贱男娼,在我这儿吃拿卡要,都没个数!如今为图正经营生,倒拉不下脸来开口?你这人……我实不知你心里头想些甚么!”

徐应悟躲开他目光,偏头道:“我再不愿叫你看轻。”西门庆闻言横波流转定定看着他,张了半天嘴,只含笑骂了句“怪囚根儿”。

平安儿服侍两人洗漱后,识趣带门走了。西门庆将头搭在徐应悟肩上道:“应二哥,我好累。这一天眼看到头儿了,还一件正事没做哩。你看这一摞账目……衙门里且有些文书,明日不能再不去了。”徐应悟抚摩着他脊背道:“累就早点儿歇,磨刀不误砍柴工,歇好了明日才有精力从事。”

世人皆道西门庆荒淫放纵,其实书里明明写了,他做生意精明强干,在衙门里也勉力应付,若吃不得苦、耐不得劳,怎能撑起这大的家业、商场官场两头开花。只是这人贪色重欲,稍有闲暇便见缝插针找女人寻欢作乐,读者们都被他这些风流韵事吸引了眼球,少有人看到他勤恳敬业的一面。

徐应悟拉着他来到里间,替他解了外衣送上榻,西门庆拽着他腕子说:“东厢儿才洒扫了,还没拾掇干净,应二哥今晚在我这儿将就一宿?我不作弄你,光抱着,行罢?”徐应悟原就没打算走,于是也宽衣解袍,上榻搂着他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