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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指珍珠(80)

作者: 旅者的斗篷 阅读记录

一桩桩一件件如断线的珍珠穿在一起,瞬间分明。这锦盒不是给他的什么贺礼,而是她和晋惕私相授受的证据。她从始至终都在骗他,她答应与他成婚后跟晋惕断,却藕断丝连,从没断干净过。

晋惕见不得戋戋眼角噙满泪痕的委屈模样,倏然拔剑出鞘,径直指向沈舟颐,威胁道:“放开她。”

长剑凛冽的寒光惊得在场众宾纷纷退散,贺老太君亦承受不住变故昏倒过去。然晋惕的亲兵把整个贺府围得严实,无论宾客还是谁,一只苍蝇都莫想飞出去。

场面俨然控制不住。

沈舟颐有恃无恐,搂着戋戋,竟还挨晋惕的剑尖更近些。

晋惕明白直说:“戋戋,我已有把握跟赵鸣琴和离,你现在就跟我走,我娶你为正妻。”

戋戋愕然张大嘴巴。

沈舟颐偏要和晋惕作对,打断道:“戋戋,你要和你的杀父仇人在一起吗?你忘记二爷是怎么全身溃烂,不治而亡了吗?”

晋惕压低警告道:“沈舟颐!”

沈舟颐亦雪色:“晋世子,请您自重。”

在那些凶神恶煞的卫兵环绕下,还没吓瘫的全场也就只剩沈舟颐一个。

戋戋毕竟现在是沈舟颐的新妇,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当着正头夫君和外男私奔之事……况且晋惕,还与贺二爷的死大大相干。

戋戋笑得比哭还难看。

“世子说笑。”

晋惕有没有想过,她现在是一个手无寸铁被困囿于深宅大院的妇人,不像他有权有兵,能纵横沙场,有力量能反抗。她的反抗只能像老鼠偷偷摸摸,见不得光,且每一次反抗都会带来更加沉重的伤害。

晋惕略略失望。数月的军中历练让他的脾气沉淀许多,不似当初鲁莽冲动。隔半晌,他竟妥协地收起长剑,重新坐下来,啜饮手边的一杯清酒,举重若轻。

“确实是说笑呢,贺小姐别当真。”

沈舟颐呵呵。

宾客重新被晋惕的大兵按回来,被迫继续吃这场生辰宴。

躲在角落弱小无助的月姬不知晋惕是哪冒出来的男人,长剑出鞘的那刹,她还以为公子会死,吓得差点和贺老太君一块晕厥过去。

有晋惕这么个瘟神在此,宾客都如鲠在喉,半片菜叶也不敢夹,更后悔来吃这顿要命饭。

月姬被沈舟颐点过去献舞,她惊吓过度,腰肢十分僵硬,本来练习娴熟的舞跳得结结巴巴。

晋惕一边大咧咧享用贺府供应的新鲜瓜果,一边讽刺而笑。原来沈舟颐那孙子娶得戋戋后还纳妾,戋戋委身这种负心郎,真乃瞎眼。

卫兵被晋惕发令退到贺府外,准许府内宾客自由走动。许多宾客为避祸都不愿在席面上呆着,借故醒酒或尿遁,三五成群地在贺府后花园窃窃私语。

过小半个时辰,饭桌上俨然没剩几个人。再看座位上的沈舟颐与戋戋,早已不见踪影。

月姬咬牙舞完,也不愿再留在前堂面对晋惕这阎罗王,一曲终了,急急往后堂逃去。

后花园零零散散聚集不少宾客,沈舟颐与戋戋正在幽篁深处的青石溪水旁,一个坐一个站,气氛极为凝重。

月姬胆怯本不敢过去,但今日生辰宴是她的翻身仗。为着以后的荣华富贵,也为了不再受戋戋欺负,她尽量克服心中的懦弱,走过去:“夫君,妾……妾辛苦排场舞,还没给您看,您怎么就离席了?”

沈舟颐双目阖着,轻缓的气息,也不晓得他是喜是怒。

在此暗无天日的竹林中,戋戋已被沈舟颐像审囚犯般审了多时,正自叫苦不迭。她巴不得月姬赶紧过来打岔救场,本对月姬满腹敌意,此刻蓦然生出几分好感。

沈舟颐不理月姬,戋戋却斗着胆子开口:“姨娘现在跳也不晚。”

月姬怔,主母今日好生反常。

沈舟颐掀开一只眼皮,淡淡瞥戋戋,怪她自作主张。

月姬当下站得离小溪远些,翩翩起舞。她又不是晋惕的女人,刚才当着晋惕的面跳自然僵硬如尸。此时舞给沈舟颐看,使尽浑身柔媚,下腰下到底,唯恐细微动作做不好失去美感。

后者沉默如雕像。

场面异常尴尬。

戋戋欲尽早摆脱这窘困的氛围,叫涵秋取自己的大圣遗音来,主动提出为月姬伴奏。她仓皇之下也想不到什么妙曲搭配月姬的舞姿,冒冒失失就弹起那首《有所思》,琴音若雨滴落树叶,在竹林间回荡。

因她此刻心慌意乱,指法不稳,音色也跟着忽高忽低。啵啵啵的琴弦颤动像一记棍子,搅动着周遭浮躁而恐慌的空气,也在狠狠揉捏着每个人的心脏,叫人听来不由自主地悲伤。

这琴声半点也不美妙,甚至惹厌,就连月姬也被唬得停下舞步。

三三两两的宾客都朝幽篁望过来,沈舟颐的俊颜骤然惨白若纸,似乎《有所思》的琴声化作千万道利剑,搅碎他的五脏六腑,七零八落……他方才还沉静的神色骤现冷汗,涣散的目光化作两道冰冷的光芒,直直朝戋戋射来,宿世怨敌般仇恨,“你竟然弹这首曲子?”

戋戋发怵,手指僵硬,茫然停住琴声。

怎么。

沈舟颐阴郁地过去,强忍怦怦剧跳的太阳穴,径直掀翻古琴。大圣遗音哐啷啷摔在地上,琴弦琴柄摔碎作乱团。

戋戋隐藏不住绝望,她究竟又做错什么?琴声而已,他也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不及深想,沈舟颐的五爪已分别锢住她的左右肩膀。他饱含哀伤,像沉湎在他自己的心魔中,不停地质问她:“你为什么要弹这首曲子,为什么?”

戋戋沁满泪花,熬着肩头的剧痛:“哥哥,我又做错了什么……?我,我练这首曲子许多日,是用心想弹给你听的,没有半点别的意思。”

他冷冷打断道:“住口,谁是你哥哥。贺若冰,你没事用这首曲子羞辱我,是想找死吗?”

眼尾泛红,昔日温柔似水的瞳仁尽是淡漠。在他耳中,这首《有所思》和炫耀胜利无异。

新仇旧账夹在一块,他看向半跪在地上求饶的戋戋,如同看蛆虫:“我险些忘记,咱们哪里是夫妻,本来就是宿仇。我真该一开始就掐死了你,省得你再和你奸.夫日日无休止地私相授受。你说说你和晋惕还有完吗,都第几次了?”

月姬被这场面吓疯,周围宾客也是。

本以为晋惕已够疯,不料这位看似温润的贺家家主比晋惕还疯。

戋戋痛苦求饶着,沈舟颐说的应该是前世的事,可她沦丧前世记忆,到现在为止脑海中都只是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他说这首曲子是在冒犯他,她完全不知道啊。

她不停求饶:“哥哥!我不和晋惕了,我不,你饶恕我,别杀我……”泪水顺着她的面颊蜿蜒流下,沈舟颐的手却一根根攀在她纤细的脖颈上,真要送她上西天。那群倒霉的宾客只会胡吃海塞,遇到这种夫妻倾轧的场面避之不及,除去唏嘘就只会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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