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染指珍珠(139)

作者: 旅者的斗篷 阅读记录

沈舟颐似信非信:“真有那么神奇吗。”揭掉封条,骨节扣上聚宝盆的小锁。

戋戋心跳即将从嗓子眼儿蹦出来。

生死一刻就要来到。

未动声色,她微微挪到了沈舟颐背后。

一会儿,要猛推他。

沈舟颐才刚打开匣子小缝儿,便听到匣中传来轰隆隆闷鸣声,某种极其炙热的空气喷涌而出。

他反应极快,迅速掩闭匣锁,锁住火苗。

“不对。”

戋戋却焉由得沈舟颐退步,突然疯了似地冲上前,径直掀开聚宝盆盖子。

咄嗟之间,两人面孔都直直面对着聚宝盆。

蓝色燃料遇空气爆燃,转瞬燃起火柱,剧烈喷涌而出。极其炙热,极其烈性。

诚如阿骨木所言,那是佛经典籍传说的“业火”,从雪山中开掘,专门惩罚恶人,能把恶人骨头渣滓烧碎。

沈舟颐和戋戋咫尺之距,火苗冲出来那一刻,谁也来不及躲避了。

生死刹那,沈舟颐拽住戋戋胳膊,下意识将她朝安全处猛推。

他发觉得快本有逃生机会,却留在原地,身躯本能地替戋戋挡住一部分火焰。

“戋戋快退……”

沈舟颐的急呼淹没在爆鸣声中。

戋戋却也在猛推沈舟颐,方向正好相反。

一个向前推,一个向后推,两人受到的力道都翻倍。

戋戋向后踉踉跄跄五六步才堪堪站稳,捂住耳朵,只见火柱喷出,径直把卧房烧成了火海。

沈舟颐则被灼热气流冲得重重摔在墙面上,浑身滚满了火焰。

火苗冲出那瞬,沈舟颐由于反推了戋戋一把,本该戋戋承受的那部分火力便悉数转移在他身上。

素日洁白的雪袍被烧成黑炭,沈舟颐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来回来去打滚,惨烈无比。

那张俊美五官,刹那间面目前非。

屋内乌烟瘴气,呛人要窒息,早就没法呆人了。火苗冲上天,房顶也被烧出一个巨大黑洞,砖头、瓦块纷纷砸下。

于是沈舟颐又被废墟砸中,伤之更甚。

他身挨巨大苦楚,极其凄哀地闷哼,似乎还在叫着谁的名字,模糊难辨。

戋戋除衣角被小块熏黑外,倒安然无恙。

她捂着口鼻站起身来,瞪大眼睛,看被火魔缠身的沈舟颐,恐惧已极。

戋戋快退。

戋戋快退。

戋戋,快退……

沈舟颐那一声似魔咒,回荡在她耳蜗深处。

生死关头,他竟没拿她当肉盾,还反过来愿意以身替她挡火。

她明明已经做好跟他同归于尽的准备了。

他为什么呢?

卧房犹在熊熊燃烧,沈舟颐身上的火苗被他来回来去滚灭。他磕得浑身是伤,不成人形。

戋戋战战兢兢挪到沈舟颐面前,他整个人完全黢黑,触目惊心。

……却还没断气。

喉咙早失声,沈舟颐衣衫褴褛,神色惨然,悲伤地仰起头,一瞬间仿佛恢复前世那个善良高僧。

他颤颤伸出枯枝似的手臂,卑微去拽戋戋的罗裙衣角,似欲知道她有没有受伤啊。

戋,戋。

断断续续,没有连贯的音。

他是可悲还是可笑呢,戋戋怔怔,到现在他还不明白这场火祸便是她策划的吗?

沈舟颐油尽灯枯。

大限将至。他意识混沌,这次躲不过去了,再也躲不过去了。

一滴晶莹的泪从他狼藉的眼角流下。

了慧啊,万籁俱寂中他又想到自己的前世了慧。

了慧也是这般活活被烧死的,甚至沈迦玉害他时使的燃料都是一模一样的北地雪山燃料。只是当初他更惨烈些,直接化为渣滓了。

他永远无法忘记,前世沈迦玉蓄意纵使他师父圆尘大师的棺木起火,他拼命打水救火,跑碎了膝盖,甚至跪地求她不要毁坏师父遗体,沈迦玉却毫无怜悯心,玩弄着烈火放声大笑。

最终,他也没能抢回师父尸身。

沈迦玉另在师父的棺木中暗置了火焰机关,使得他也在火苗中丧生。

他前世可是好人呐,一件恶事都没做过。明明,明明就快要成佛了,却飘荡为地府一孤魂野鬼……

如今,重蹈覆辙,旧戏重演。

戋戋裙衫被沈舟颐骷髅般的手臂越拽越紧,他双目早被熏盲,如注的泪水却从凹陷眼眶中不断涌出。

归隐的美梦已化作泡影,如果喉咙能发声,他想临死前最后问她一句:有没有爱过我呢。

像你之前爱晋惕一样,爱我千分之一也好。哪怕只是微微的好感,哪怕觉得我人还行,哪怕告诉我,你现在后悔了……

呵,他之前说什么要杀她,和她同归于尽的话,都是吓唬她。他不愿意在她面前示弱,显得他沉湎美色似的……可身体最诚实,危急关头,他本能反应还是护她免于危险,即使他知道这一切可能都是她设计的。

戋戋生硬扯开自己的裙摆,无情逃走。

一片火光中,她看他的眼神宛若垃圾,宛若蝼蚁。

沈舟颐至此大梦归。

终于,咽了气。

……

早已蛰伏在外的晋惕和阿骨木王子闻火鸣声,心头巨震,带人冲进永仁堂灭火。

晋惕最担心的是戋戋,沈舟颐死不死倒在其次。他总觉得阿骨木王子这主意欠妥当,万一烧到戋戋可怎生是好?她那细嫩的皮肤,如何经得起半点灼热?

“戋戋,戋戋!”

晋惕在火海中大喊大叫。

远远眺见戋戋人影,晋惕欣喜若狂,率先拿毯子包住受惊的戋戋,爱怜地亲亲她额头,把她转移到外面安全地方。

屋子被烧塌,匣中仅仅放有少量燃料,整个永安堂都快被夷为平地。

阿骨木王子带人搜罗沈舟颐遗体,斯人浑身焦黑,试试,已无生命体征。

“死了。”

“确认吗?”

“确定。”

晋惕心头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

戋戋坐在马车中,裹着棉毯,脸蛋熏黑,呆若木鸡。

她也问晋惕:“死了么。”

晋惕点头。

“死了。”

“他五官都烧没,死得透透了,你再也不用害怕。”

戋戋凉惘惘地眺望夜色中浓如泼墨的天空,恍然觉得,这一切很梦幻,很缥缈。

沈舟颐死了,她感受不到半点超脱的开心之亲,反而陷入浓浓的惆怅之中。

昨天晚上,她还和沈舟颐亲密搂在一起。

她曾经以为沈舟颐是什么难以逾越的高山,会生生世世折磨她,没想到这么简简单单就死了。

晋惕忘情地搂住她,庆幸道:“太好了戋戋,你安然无恙。我最担心的就是阿骨木那东西也把你误伤,看来我从西域辛辛苦苦借来的防火衣还是相当管用的。”

戋戋哑然失笑。

笑着笑着,又哭了。

她该如何跟晋惕解释,她想和沈舟颐同归于尽,因而根本没穿防火衣。

是她最痛恨的那人,生生以躯体挡在火魔面前的。

本来沈舟颐不会死。

他真是机关算尽啊,就算死了,也要她铭记于心,背着愧疚活一辈子。

上一篇:帝王恩 下一篇:夺荆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