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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指珍珠(119)

作者: 旅者的斗篷 阅读记录

戋戋此刻哪还有心情吃。

她心情和这间昏黑的屋子同样,黯淡无光。

·

事情还得从她迷晕晋惕说起。

她用混掺酒水的乌木犀香迷倒晋惕后,妥善将晋惕放到了地窖一张小石榻上,又怕斯人受凉风寒,特意将自己包袱里的褙子盖在晋惕身上。

她心如明镜,晋惕不能和她一块走,柔则非但魏王府会被究责,两人同行也会因为太显眼而被追到的。

但晋惕是个极执拗之人,明明白白跟他讲道理他定然不肯听,唯有用迷香才能将他撂倒……

之后,她按照晋惕之前指点给她的密道路线,用地窖中铁杵撬开了密室门,沿路往前探。密道闭塞幽暗,有好几处手中蜡烛险些灭掉,她努力克服心中焦虑。这一番狮子搏兔用全力,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她勇敢从密道闯了出去。

诚如晋惕所说,密道通往外界,越往前走,她越能感受到前路的快活明亮,覆盖在地面表层的那股泥土香,充满着自由气息。她心跳蹦得厉害,隐隐按捺内心激动……脱离沈舟颐掌控、完全自由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呢?

密道最后的出口和入口同样需要以铁杵撬开,这里本来横着大块铁锁,只因晋惕今日要带戋戋私奔,才先行将铁锁去除掉。否则戋戋即便有再大力气,也难以撼动铁锁。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从密道里钻出来,戋戋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密道出口十分隐蔽,处于一个树洞之内深坑中,其间覆盖杂草藤蔓,观察力再敏锐之人也很难察觉。

攀援树藤,浑身是泥,她满头大汗从深坑里爬出来,迎面却看到一双荼白的长靴,哒、哒、哒,循目光望去,沈舟颐正站在坑边,神色冰冷地敲打着手中折扇。

戋戋没被当场吓死,魂飞魄散,差点又跌回深坑中去。沈舟颐拉她一把,将她拽到平地。戋戋佝偻着身子,胆怯的目光瞟向沈舟颐,瑟瑟发抖,不停往后退。沈舟颐步步逼近过来,矮身问她:“我教给戋戋的办法,好使吗?”

戋戋难堪,想重新跳回到深坑中去,沈舟颐却已率先揪住她的衣领,手中折扇一开,唰……戋戋顿感辛香扑鼻,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竟还是乌木犀混合酒水制成的迷.药!

昏迷前顷刻,戋戋卑微想这应该就是自己的报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刚以此法迷倒了晋惕,转眼间沈舟颐就迷倒了自己。

然而急速堕落的神志已容不得她想更多,她眼皮如被千斤巨石往下沉,脑袋重重撞在沈舟颐怀中……

再醒来,便到了此处。

她百般难以索解,沈舟颐到底是怎么找到晋惕那条隐蔽密道的?

沈舟颐现在连半句话都懒得跟她多说,指望沈舟颐主动坦白是妄想。

戋戋真真又沮丧又劳累,试图朝外面大喊,“救命”“走水”之类都试过,可除徒然浪费体力外一无所获。黑绸尚且死死覆住她的眼,屋子过于黑暗,她根本无从分辨自己的位置。

扯着嗓子喊了深究没人理她,戋戋劳累倦怠,便仰在枕头上沉沉睡去。浑浑噩噩睡去许久,她手臂发麻,想换个姿势却发现自己做不到。再后来,手腕处窸窸窣窣有点痒,她顿时惊觉,发现沈舟颐来了,他正在给她手腕处塞一些棉花,防止她血液不畅通。

袅袅饭香扑鼻,戋戋虽痛恨沈舟颐,可现在他是唯一能决定她生与死的人,暗暗咽下口水。这点细微动作也被沈舟颐察觉,他轻笑着贴在她耳畔,手在她小腹处缱绻地摩挲:“戋戋想吃啊,肚子都饿瘪了。”

戋戋倔强扭过头去,沈舟颐将热腾腾栗子糕、炸黄鱼、樱桃煎拿到她面前,摘下她眼睛黑绸,道:“喜欢的话,我来喂你。”

烛光顿时洒进戋戋双目,她适应了片刻,才能看清东西。五颜六色的食物香气扑鼻,确实十分诱人。此时已暮色沉沉,小小屋室内垂有玄色帷幔,的的确确就是她梦中所见场景。

一种深刻的恐慌,由内而外透心凉。

沈舟颐拿起筷子,将一块香喷喷炸鱼喂到她嘴边。戋戋扭头死犟不肯吃,他便笑着,轻飘飘将黄鱼的油蹭到她淡色的唇上……越发勾动馋虫,一来二去,戋戋被他喂了好几块鱼肉。

他问她:“好吃吗?”

似是故意,漫不经心,“听闻明月楼的炸黄鱼是昔日你和魏王世子最喜爱的,定然非同寻常,今日便特意买来与你缅怀。”

晋惕是沈舟颐最大的情敌,沈舟颐时时刻刻对晋惕难以忘怀。

看吧,你和他最喜爱的炸鱼,现在却要我喂给你吃。你喜欢他又怎样,现在相伴的人还不是我。

戋戋鄙夷,男人的心眼儿总是那么小,嫉妒的东西总是莫名其妙。

从前她尚为贺府小小姐时,满心盼望嫁与晋惕,明月楼的这道炸鱼确实经常和晋惕吃。明月楼的膳贵平常百姓吃不起,晋惕这尊贵的世子才愿意为一道菜掷千金,为博她娇颜一笑。

回忆过往的甜蜜时光,越发显得时下的境况辛酸。

香喷喷的炸鱼嚼在口中,宛若苦涩的咸菜。

第65章 笼鸟

戋戋听他提起晋惕, 眼眶隐隐发酸,泪珠又窝窝囊囊坠下来。

晋惕……

晋惕此时若在,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受欺负。晋惕待她, 原比沈舟颐好上一千倍一万倍。忆苦思甜, 苦中的甜也变苦。

想她堂堂贺府千金, 众星捧月的掌上明珠,十多年来一直顺风顺水,本来也可以像其他女孩那样嫁个如意郎君,相夫教子, 圆圆满满地度过余生……只因遇见沈舟颐,清白惨失,祖母嫌弃, 身世被揭, 一切都变了。

他究竟怎样才能放过她?

他找她复的这场仇, 还有没有个尽头?

她委屈, 委屈至极。

她的人生,终究毁在沈舟颐手中。

若非沈舟颐, 她每日会无忧无虑的,流连于各种席面和游园会上,生活在阳光下,根本就不用战战兢兢算计什么逃跑。

戋戋愈想愈悲愤, 五指屈成利爪形, 欲扑上去和沈舟颐拼命, 拼个玉石俱焚也罢……可麻绳却将她的双腕死死箍住, 提醒她现在还是别人的阶下囚, 任凭她有再大力气也无法施用。是龙她得盘着, 是虎她得卧着。一腔愤慨, 最终只化作无能的颤抖和泪水罢了。

“想和我同归于尽?”

沈舟颐仿佛早就料到:“若非你情绪如此起伏,我也用不着这般对你。”伸手替她将额前散乱碎发剥了剥,又帮她将嘴边油脂擦净。

炸鱼她既嫌腻,便换一种新鲜吃食。

戋戋屈辱,拒绝受这嗟来之食,咬紧牙关,沈舟颐的筷子无论如何也送不进菜品来。她的力道向来柔韧,此时却充满顽石般的死犟。

沈舟颐的筷子空悬片刻,悻悻缩回去。他两根棱角分明的手指捏住她下颌,迫使她扭过头来面对他:“你是这一顿不吃,还是我的饭你以后永远不吃?”

戋戋眼圈泛红,峻色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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