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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指珍珠(108)

作者: 旅者的斗篷 阅读记录

戋戋宛然低笑道:“哥哥若讨厌, 那我就去咬晋惕。”

沈舟颐的呼吸清晰回荡在她耳蜗边:“敢!”

桃夭院终于到达,两人感觉像走了一百年那么长。

开门,将她平放在床帐中,沈舟颐跪在她枕畔, 居然没着急行云雨之事。

他眼潭深处暖与冷兼在, 好似全然为她的真情打动, 又好似根本不信她。戋戋深谙他素来心机重, 不急行风月之事, 应该还有话要审她。

稍露虚伪之色便会被察觉, 戋戋眨了眨星眸, 迫使自己把杂念驱净。

“舟颐哥哥。”

她唤的比春水更腻。

沈舟颐喉咙哑。

他本来打算先询问宫里情况的,可现在……再没点反应,就不是个男人了。

沈舟颐翻覆过去,一手绕至她脑后方:“看来你自己找。”

自是一宿风月。

……

翌日晨光霁雾,蒙蒙亮时分,戋戋的四肢涨涨酸酸,雪白手臂上几点青紫,都是沈舟颐造的孽。

她喟然叹口气,准备更衣上妆,却猝不及防被身畔男子压回柔软的被褥间。

戋戋瞪大眼睛,散乱的气息再度和他交织在一起。

沈舟颐尚存几许睡颜,模样惺忪,看上去白净秀气。

他若不做大夫,做儒生读书也是顶顶的好材料。

“笑什么?”

他忽然问。

戋戋微笑:“叹哥哥太帅气了。”

撇开心肠遑论,端地是一副温雅的好皮囊。

沈舟颐慵懒而惬意地蹭了下她鼻尖:“你怎么和那个王子遇见的呀,不是跟你说过,没事别出秋菊小殿吗。”

戋戋枕在他臂弯中:“是晋惕,晋惕要我到小花园与他相会,我决定和他做个了结才去的。”

他无意识嗯了声,薄唇微张着,似乎同意的。

进宫的时辰需要严格恪守,戋戋悄摸摸拿起衣裙,趿鞋下地。

身后响起沈舟颐的低低提醒:“别穿那套衣衫,换个吧。上面染有乌木犀,挺难闻的。”

戋戋惑然:“什么?”

听起来,是种香料的名字。

沈舟颐常年浸淫各种医药香料,自然能闻出来戋戋衣衫沾染了乌木犀的味道。乌木犀花和雪葬花一样,只有在极度苦寒的北域草原之地才生长,使其汁液揩涂全身,可有使血液生暖、遏止冻疮之效。

想那位来自柔羌的阿骨木王子通体散发异香,便是携佩此物之故。乌木犀香气霸道猛烈,能侵夺诸香香气,戋戋和王子接触过,衣裙上自然也沾染此香。

沈舟颐曾和邱济楚往北域走过,那里的很多王公贵族都喜佩戴此香。

戋戋拿起自己的衣裙嗅了嗅,其实香味很淡。

“对人有害处吗?”

“没有吧。随身所佩之香,岂能有害处。”

顿一顿,沈舟颐又踌躇着说:“不过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剥极而复,否极泰来,好的可以变成坏的,坏的也可以变成好的。羊心忌党梅,牛肉忌黍米,某物一旦与相克之物搭配,便会变化本性。便比如这乌木犀,好虽好,名贵也名贵,沾上烈酒却会变成迷.药。”

沈郎中的私塾又开始传授知识了,他还真是三句不离老本行。

戋戋听得困,打个哈欠:“好啦好啦我换件衣衫就是,你跟我说这些我也费解。”

沈舟颐无奈摇摇头。

乌木犀,乌木犀,他百无聊赖地仰在床帐间,喃喃念叨着,手指缝儿漏进冬日暖融融的阳光。

脑海中缓缓浮现乌木犀枝叶和果实的脉络图,以及其作为药材的释名、气味、主治。这些知识伴随了他两辈子,已然融进他的血液中。

其实乌木犀和另一种剧毒的草药形貌相似,他年轻时为救济病人曾做过神农做过的事——尝百草,差点误食断肠身亡,因而记忆深刻。

当然,是上辈子年轻时。

那时候他才十五岁,刚刚传承师父的衣钵和医书,单纯而懵懂,什么人都敢救,什么人都会救。

他救的人中有江洋大盗、贼头乞丐、落魄书生、魔教妖女……不少是身受重伤,或毒发命在顷刻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谨记师父临终教诲,宁肯抛却自己性命不要,冒险去山中尝百草,编写自己的医书和药方来救治这些人。

了慧——当地信佛的人称呼他为禅师,患病的人称呼他为大夫。

佛与医,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件事。

他以前也天真以为,他做了这么多善事是能成佛的,直到他在路边的荆棘深处捡到一个气若游丝的女子,是前世的戋戋……

沈舟颐怀揣着遗憾与痛楚,紧闭双眼。

这些日多愁善感,老是念起这些旧事。一想到她,他的眼角就湿润了。

他不明白,前世死也不明白,他救了她,她为何反过来杀他?

人人都说他天赋异禀,弱冠之年就做得太医,达到沈家祖辈几百年都不可仰望的高度,简直扁鹊附体,华佗在世,祖师爷赏饭吃。

唯有他自己知道,哪有什么天赋异禀、华佗在世,这些用药和用毒的知识,全是他上辈子一字一字费尽心血记下来的。

他前世虽为僧人,所撰写的《善人经》却并非佛经,而是他一生治过的病人的凝练记录。

是以他听说阿骨木王子这些人想用《善人经》羽化成仙,深感荒唐。

羽化而飞仙?

人们最后找不到他的尸体,是因为他死无全尸,被烧得连渣滓都不剩,而非是什么尸解飞仙。

他做过那么多善事最后都业火焚身,想靠区区一本书功德圆满,简直痴心妄想。

沈舟颐回忆着往事,正自昏昏沉沉,忽然一双绵软的柔荑覆上他的眼睑。

戋戋已梳妆打扮完毕,珠花在鬓角间叮当作响,垂下头来,妙目含情凝睇着他:“哥哥怎么哭了?”

沈舟颐咽咽喉咙,很快调整过来状态,对她淡淡莞尔:“没事,早上有点眼睛疼。”

“叫你别点灯熬油看那么多医术,现在难受了吧,”

她嗔怪着,微凉的指腹在他凸起的眼皮上左右摩挲,沈舟颐不由自主合上双目,长睫随她的抚摸而颤抖、翕动。

他眷恋地反握住她的手,无辜辩解一句:“我昨晚也没熬夜看医书呀。”

“昨晚没看,白昼定然看了。白昼没看,前天晚上一定看了。”

戋戋棱角有致的珠唇压低,羽毛般轻柔的吻次第落在他的眼睫上。

“妹妹知道哥哥要养整个贺家,肩膀担子重,但也实在不忍见哥哥如此辛劳。”

来不及褪去的情愫重新又被她勾得潮涌,沈舟颐本能地梗起脖子,顺着她那起伏的力道,舌尖去轻舐她小巧精致的耳垂,以及耳垂上凉丝丝的珍珠坠……换掉昨日被乌木犀污染的衣衫感觉就是好,还是她本身的少女清新气息最好闻。

正要揽她肩膀带她入怀,戋戋却身形一侧,灵巧地从他怀中逃开,发髻未乱,衣衫未散。

“哥哥今日不必去太医院当值,便在家好生休息吧。马车已经在大门外等候多时,妹妹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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