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外室薄情(220)

作者: 三月蜜糖 阅读记录

....

偏远幽静的竹林,因为大雨而变得异常泥泞。

身穿蓑衣的男人一手拎着竹篮,一手握着弯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行走,雨太大了,视线不清,虽穿着蓑衣,可还是浑身冰冷,他打了个哆嗦,暗道:“这什么鬼天气,没完没了的下。”

推开木门,将竹篮扔到院里,半合的盖子掉在地上,露出新采的药草,被雨水冲刷后,显得很是新鲜。

他就地脱了鞋,赤着脚将院里铜盆的水冲在身上,又赶忙蹦跶着回到屋里,扯来大巾擦拭身体,复又换上青色布衣,将腰带缠好,肚子叽里咕噜叫起来。

他拍了拍,长叹:“老兄别急,我也饿啊,饿咱们也要慢慢来,晚上吃点什么好?汤面还是米饭,嗨,不想吃?我也不想吃,可没法子,谁叫我不会做呢,将就吧。”

他自言自语,刷了盆,去泡米。

忽然,鼻间闻到浓郁的香味,他一下站直,往外瞟去。

那股味道越来越浓,是老母鸡汤,里头加了红枣桂圆,笋子还有火腿肉片,他更饿了,抄起盆子便往外走。

这是一处偏僻的错落,住在此处的多半是农户人家,淳朴本分,统共就几十户,素日也没甚往来,他看中此地图的就是清净。

可唯一一点不好,吃穿不方便。

数月来,苦了肚子,瘦了身子。

隔壁本没有人家的,怎会突然传来鸡汤香味。

他搬来几块青砖垫在墙根,踩着爬上去。

便见那屋檐下支着一口大锅,下面烧着柴火,有个身穿葱绿色长裙的女子弯腰添柴,拨弄旺了后,又起身掀开锅盖。

这一掀不得了,鸡汤味瞬间飘进他鼻中,他哪里还忍得住,稍一动弹,墙上的砖块掉下来。

女子抬眸,隔着雨幕,能辨出是张极清秀的漂亮脸蛋。

“小娘子,能否分老夫一碗鸡汤?当然,两碗我也不嫌多。”

此人正是旁人遍寻寻不着的卜飞尘。

邵明姮心知肚明,却不动声色,没有理会。

她转身去屋里,而后在院中支开桌子,盛出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隔着那么远,卜飞尘都能感受到鸡肉的紧致和香醇。

他忙从墙上跳下来,跑到隔壁门口,叩门,门没插闩,一推便开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搓了搓手,胡乱将再度打湿的头发抿到脑袋后,盯着那碗那锅,眼睛里尽是人情世故。

“给老夫一碗吧,我瞧着屋里也没旁人,你自己炖这么一大锅,哪里吃得了?咱们是邻居,不得互相照应着来吗?”

说完,他很是自觉地去盛鸡汤。

邵明姮抬手拍开,“不成。”

卜飞尘忽然觉得此人有些面熟,想了会儿,惊讶道:“原来是你!”

事到如今,他自然知道邵明姮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此地的,必然有事情相求,而这锅鸡汤,是诱饵。

他不该吃。

他哼哼了声,抄着手臂便要转身。

邵明姮也没拦他,凭他快要走出廊下,悄悄回了头,看见邵明姮手里捏着鸡腿,吃的慢条斯理。

鸡汁混着酥烂的鸡肉,齿颊留香。

他咽了咽口水,没骨气地退回去。

“老夫不受人胁迫。”

言外之意,他是很有志气的。

邵明姮点头,端起瓷碗沿着边吹了吹,将清亮的鸡汤喝掉,又去盛了碗。

听见卜飞尘肚子发出响亮的鸣叫,她也没理会,便去盛另外一只鸡腿。

卜飞尘急了,二话不说,劈手从勺中夺了鸡腿,先啃一口,“你那碗里的鸡腿还没吃完,不好霸占着。”

说罢,又连续啃了数口,顿觉浑身气血畅通,舒适无比。

邵明姮搁下汤勺,擦了擦手望着他。

“卜神医,好吃吗?”

“好吃。”

“这里还有两只鸡翅膀,你还要吗?”

“要要要!”

邵明姮便依言给他盛出来,顺道盛出满满的鸡汤。

“这是春笋,我从附近村民手里买的,他们春日保存起来,眼下用来炖鸡汤,味道很是鲜美,您尝尝。”

卜飞尘连连点头,吃了那几根笋子。

后来吃饱喝足,他打了个嗝,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邵明姮托着腮,笑道:“我猜的。”

卜飞尘一辈子未娶,孤身一人走南闯北,无所牵挂,这一年多却深居简出,渐渐没了消息。

邵明姮在涿州时,曾听顾云庭说起过卜飞尘和徐掌柜的事,到这来,也是抱着赌的心思,万幸,她猜对了。

徐掌柜的夫人方九月祖籍在此,不久前,方九月患重病亡故,也是从那之后,卜飞尘不见了,因此,邵明姮大胆猜测,当年卜飞尘和徐掌柜一样,都对方九月动了真情,奈何方九月喜欢徐掌柜,卜飞尘只能黯然神伤。

“你喜欢九月夫人,为何不同她说。”

“你懂什么?”卜飞尘搁下箸筷,拿起鸡翅啃了几口,“我真是不明白,她怎么会喜欢一个庸俗的商人,而不喜欢我。

姓徐的哪里比得过我,没我好看,没我医术精湛,就是花言巧语会哄人。”

“所以你输了啊。”

卜飞尘翻了个白眼:“女人都喜欢听好话。”

“也不是这样,只是想听在意的话。”

邵明姮收拾了碗筷,将锅里的鸡汤和肉块盛出。

卜飞尘瞟了眼,问:“你想让我救谁?”

她顿住脚步,回头:“顾二。”

“你救他作甚?”

“他膝盖被箭射穿,如今瘸着,你能治吗?”

“不能。”

邵明姮一愣,旋即从他手里夺走鸡翅,面色铁青地扭头往屋里去。

卜飞尘跳起来跟上,挡在她面前把鸡翅小心翼翼拿回来:“不好治。”

“那就是有法子?”邵明姮听到他话里的希望。

卜飞尘嗯了声,“就算能治,寻常人也不大受得了,得碎骨重塑。”

“他受得了。”

“小娘子,这一顿鸡汤可收买不了我。”

卜飞尘摸着胡须,眼珠一转,“你若是答应往后都帮我做饭,我便考虑救他。”

“好。”

深夜,邵明姮坐在灯下,将缠好的手指解开,指腹上有刀痕,还有其他细微的伤痕。

她自小没做过饭,即便进厨房也是帮哥哥打下手,做几道小菜还好,但是做鸡汤什么的,便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特意找来食谱,比照着上头的做法一丝不苟的学习,实践和想象总有差距,她试了好几次,今日算是成功的。

那明日呢,总不能还是炖鸡汤。

她换了干净的布子,重新缠好手指,又翻开食谱,目光落在鱼羹上。

皱了皱眉,心下很是艰难。

哥哥做的鱼羹很好吃,鱼汤奶白,鲜嫩爽滑,且没有一点鱼的腥气。

这几日大雨,河水汹涌,村民捕了不少鱼,昨儿还有人问她,要不要买鱼,她便犯难,一来是鱼的处置手法麻烦,二来是烹调方式复杂,稍有不慎就会做的腥味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