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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薄情(219)

作者: 三月蜜糖 阅读记录

顾云慕轻而易举避开,冷笑:“你健全时都伤不了我,现在残废了,还想杀我,简直做梦!”

他拔出射进廊柱的箭,一把折成两段。

“来,再射。”

他被幽禁在这掖庭,快要闷死了,如今顾云庭过来,正好可以解闷,他挽起袖子,跃跃欲试。

“对,再拉满一点,箭头别偏了,二郎,手别抖!”

“嗡”的一声,箭矢从顾云慕右手臂弯处射过,插进草丛里。

自始至终,顾云庭一句话都不说,便只冷淡地拔箭,射箭,冷冰冰地没有一丝温度。

顾云慕恼了,一跃跳到他面前,抢过他的弓箭和箭囊,走远了。

利落地搭弓,拉弦,瞄准顾云庭的心口。

顾云庭身量笔直,虽坐着,却有种与生俱来的矜贵和气度。

顾云慕恨极了他这种风雨不动的表情,咬牙切齿瞪着他,只要松手,他一定会没命的。

然就在弓箭射出的前瞬,顾云慕忽然明白过来,也意识到他究竟想要作甚。

他是来寻死的。

他扔了箭,一屁股坐在美人靠上。

“二郎,你是个疯子。”

顾云庭终于开口:“大哥,你怎么不射了。”

“我才不会杀你。”

顾云庭笑:“你不如杀了我。”

他拍拍自己的腿,将薄衾掀开些,“拜你所赐,如今它废了。”

“你逼我的。”

“我没跟你抢过皇位。”

“但你才是如今的太子,东宫之主。”顾云慕眼眸滚圆,极力压制着怒火。

“你是什么都不用抢,因为父皇会为你安排好,我不明白,同样都是他儿子,为何要这般不公,为何要牺牲我,来成全你?

你有什么好,是我帮他打的江山,是我辅佐他一步步登上帝位,最后却给我一句,我太莽撞,容易被人左右,便否定我,将我囚禁在此,凭什么?

啊!二郎,若不是他这般待我,我不会对你赶尽杀绝!

我本就没有对你赶尽杀绝。”

顾云庭同情的看着他,在他歇斯底里后,淡声道:“大哥,历来帝王,你见过谁会为了妹妹言听计从,视旁人生死为微末?

父皇说的对,那皇位是我的,你不配。”

解恨似的撂下这句话,如愿在离开后听到顾云慕的咆哮。

他拎了拎唇,冻结的心有那么一丝舒坦。

夜里,他展开书信,看着九月药肆传回京中的消息,他知道,阿姮去过药肆,也知道他的腿伤。

信上的内容他看了一遍又一遍,都能倒背出来。

阿姮在国公府,过的很好,平素里也不会提他。

“姮姑娘今日与刘娘子去钓鱼了,刘娘子钓了三条,姮姑娘一条,却是最大的,夜里她们做了鱼汤,姮姑娘吃了两碗。”

“世子大婚,国公府去了许多人,男宾女宾不设屏障,有些灵州当地的富家公子便同刘娘子和世子打听姮姑娘,似有结识之意。”

“姮姑娘与刘娘子去骑马,打马球,认识了好些灵州姑娘,她们约着喝茶,赏花,还让姮姑娘给她们讲各地风土民情。”

“姮姑娘今日病了,邵大人去药肆抓药,面上不大高兴。”

顾云庭将信都收起来,扶额闭眸。

她身体很好的,素日几乎不会生病,若是病了,也会很快好起来,且是不喜用药的。

他如此想着,她吃药的画面便如同真实般浮现在自己面前。

小脸雪白,双眉紧紧蹙着,屏住呼吸,一口闷掉。

他叩了叩桌案,关山进来。

“去库房找山参和其他滋补药品,快马送到灵州。”

关山自然清楚这东西给谁,只是送过去人家未必会收。

他的担心没持续多久,半月后,九月药肆的眼线道,姮姑娘全都收下了。

关山问她也没有留话,那人说姮姑娘一句话都没问。

他回宫复命,便很是难办。

顾云庭冷着脸,抬眉:“什么都没说?”

“没有。”关山摊手。

甚至连骂你的话都没有。

“知道了。”

入了六月下旬,雨水便多起来。

顾云庭与工部官员就江南一带河流进行改造,使得河渠纵横,湖塘棋布,令两岸以及上下游百姓的田地得到及时的灌溉和疏通。

后来亲自出巡去了趟扬州,见沉重绢帛,烟酒油酱等作坊琳琅满目。

想起那年,他在船上与她擦肩而过。

心中又是怅然不已。

“这是买给姮姑娘的。”秦翀抱着手臂,努了努嘴。

关山踩他一脚,小声道:“别提姮姑娘。”

顾云庭将红宝石石榴花纹簪子收进怀里,出门上了车。

现下出行,他阵仗都很是庞大,马车也比先前更宽敞,能放得开那架轮椅。

休息在驿站,下起大雨。

半开的楹窗不断被风吹的摇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动,潮湿的雨气袭来,夹着泥土的腥味,院里的花几乎被折断,树叶嗦嗦作响。

顾云庭披着雪青色大衣,面前桌案摆着一盏四角平纱灯,修长如竹的手指翻了书,目光清淡的落在纸上,屋内很静,斜对面的熏香偶尔破开一绺,他摸过茶盏,喝完后,又吃了一枚栗子酥。

长荣困得眼皮睁不开,脑袋一点一点。

便在此时,驿馆的门从外打开。

有个人穿着蓑衣急急闯进,关山迎过去,两人来到堂中,那人便将封有牛皮纸的信交到关山手上。

语气有点焦灼和忐忑:“大人,出事了。”

关山一愣,“谁出事了,灵州?”

那人为难地点头:“姮姑娘失踪了。”

作者有话说:

宝儿们千万别小看新冠,就算痊愈了,之后也要去医院检查心肺,今天第四天,简直难以言说的难受,难受!

第111章

◎故人重逢时◎

雨下的湍急浩大, 屋檐上发出哗哗的响动。

顾云庭揉着眉心,听关山禀报完消息,不由沉默起来。

阿姮不是失踪, 是厌倦被自己无孔不入的监视,所以走掉了,否则邵怀安早就去寻人了。

他坐在圈椅上,感受风雨袭来双膝针扎般的刺疼。

四肢健全时,他都无法确定阿姮是否喜欢自己,而今残了双腿,又有何脸面去她面前,乞求她的喜欢。

他望着雨, 眸光渐渐转暗。

关山递来毯子,为他遮住膝盖,他瞟了眼, 低声道:“卜飞尘到底去哪了?”

“陛下登基后, 便一直没有卜神医的踪迹。有人说他隐遁避世了, 也有人说他去南海修行了,还有人说他为了寻找一味奇药, 坠崖身亡了, 各种说法都有, 但是没有具体行踪。”

卜飞尘为人很是古怪, 神出鬼没叫人无法察觉。

他医术精湛,又惯爱研究偏门法子,寻常太医解不了的病症, 兴许他能使出手段, 顾云庭的膝盖, 最后一道指望便是卜飞尘。

他想过, 要见阿姮,必须等卜飞尘治好自己的腿。

否则,他宁可死了,也不叫她看见自己这般颓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