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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薄情(21)

作者: 三月蜜糖 阅读记录

风卷着书页,一张张翻过,原来她镇日坐在那认真描摹,写的就是这种东西。

顾云庭揉揉太阳穴,看见楹窗外,小娘子和罗袖几人歪头说话,嫩白的肌肤雪雕玉垒,睫毛很长,从这个角度看去,乌黑浓密。

然后她便转了下脸,对上顾云庭的凝视。

神情有些意外,随后便是生硬的笑很不自在。

顾云庭下山后便不大搭理她,便是坐在桌前一同用膳,也只默默咀嚼,她倒也跟着安静起来,埋进碗里飞快拨饭,只是用的不如从前香甜。

午后的蜜瓜剩了两条,顾云庭抬眸,瞥见她趴在案前磨墨,皙白的手指捏着青玉如意头墨碇,一圈一圈打磨,中途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模样。

“咳...”

听见咳嗽声,邵明姮直起身来,放下墨碇走到桌前倒了热茶。

“等等。”

邵明姮放好茶,正欲走开,被顾云庭叫住。

她站在桌边,顺着顾云庭的视线看去,描金白瓷盘里躺着两条鲜润的蜜瓜,“你拿走吧。”

“哦。”

她乖巧的端起来,放在条案旁边的小柜上,复又继续趴在那儿磨墨。

过了会儿,顾云庭抬头,蜜瓜还在。

小娘子托着腮写字,裙摆里的脚垫着,写了几个字,左手搭在小腹部轻柔。

“你过来。”

邵明姮起身,依言又走过去。

“生病了?”此时顾云庭才注意到,她今日白的不对劲儿,唇瓣都不如往日红润,浅浅淡淡,眉心微蹙,似乎不舒服。

“没有。”邵明姮小心翼翼回答,见他搁下笔,忙又说了句,“郎君是不是不生气了?”

顾云庭抬头,看见她清澈的眸子,道:“我没生你气。”

邵明姮耷拉着脑袋,心里愈发确认,顾云庭生气了。

哥哥生她气时也是如此,嘴里说着没有,实则日复一日的冷战,情形如出一辙。

“下回郎君同我使个眼色,我便明白了,这次我真的没想到,以为..以为...”

“以为什么?”顾云庭声音冷冷,“以为我会不择手段强行要你?”

“我错了。”

只有诚恳认下错误,僵局才能打破,邵明姮低声道:“郎君要打要罚我都认,您别气坏了自己身体。”

“伸手。”

“啊?”

顾云庭不耐,索性直接捉来她手腕,搭上手指。

“没病怎么脸色不对劲。”他捏起巾帕擦拭手指。

邵明姮脸上一热,咬着唇瓣回道:“我来月事了。”

话音落下,书房内鸦雀无声。

半晌,顾云庭挥挥手,沉声开口:“下去吧。”

长荣啃着蜜瓜,盘腿坐在花墙上,他刚吃完冷淘,还是觉得热燥。

槐树上的蝉鸣叫不断,扯破嗓子像要把那日头震裂一般,此时无风,衣裳都被汗珠打湿,黏糊糊的贴在身上。

“兰叶姐姐,你把花草往廊下收收吧,快要下雨了。”

长荣笑:“姮姑娘,日头这样毒,哪里是下雨的样子。”

兰叶也纳闷。

“农谚说,朝有破絮云,午后雷雨临,早上的云彩跟棉絮一样,这会儿越积越厚,不只是会下雨,还会刮大风,响雷电。”邵明姮指着院子上空,解释道,“院里新开的花草定受不了这番摧残。”

兰叶听闻,立时将摆在院里的数十盆花挪到廊下。

邵明姮看了眼书房,几扇楹窗开着,入目所及是一排排整齐的书架,她没有进去提醒,转身与兰叶一道儿搬花。

午后的雨点黄豆大小,猝不及防砸下来,顷刻间便密密麻麻,雨水汇聚成流,沿着屋檐滚落,院里很快有了积水。

罗袖正算着账,听见霹雷声才惊醒。

“姮姑娘,书房的门窗关了吗?”

从前是银珠负责,如今都交给了邵明姮,罗袖急忙走出,还未听到回声便远远看见雨雾里敞开的楹窗,登时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邵明姮嘴上道歉,心里却别有打算,她过去同罗袖一起关窗,走到顾云庭书案对面时,那人瞥来一记冷嗖嗖的凝视。

她略心虚,低头欲合上支摘窗,忽听一声吩咐。

“你进来。”

第15章

◎你和崔郎君可断干净了◎

风把雨水吹到裙衫上,此时进门觉出冰凉黏腻。

邵明姮打了个冷战,走到顾云庭面前。

“郎君找我有事吗?”

“把茶喝了。”顾云庭没抬头,右手蜷起叩了叩桌面。

邵明姮打开盖盏,嗅到浓郁的姜丝味,她鼻子一酸,低头啜着姜茶。

顾云庭瞟见她的反应,那眼圈通红,水汽凝聚成一团蓄在眼眶,滚了滚,她低头将泪珠掉在姜茶里。

旁人来月事都是母亲教导,邵明姮却是依靠哥哥,初次来时,他们兄妹两人正在地头巡视,邵明姮忽然就站着不动了。

邵怀安走过去,邵明姮一把抱住他手臂,惊慌失措,直道自己不知怎的受了伤。

邵怀安急的立时翻看,然就在看见她裙裤血痕时,他怔在原地。

邵明姮见他神色仓皇,便以为自己受伤严重,害怕时,邵怀安脱下自己的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打横抱起来塞进马车。

那日回府,邵怀安就给邵明姮讲解了月事和姜茶的作用。

她想哥哥。

岭南地处偏僻,蛇蚁毒虫繁多,哥哥是文官,能不能扛下来还难说,若监工的胥吏再行刁难,无异于雪上加霜。

顾云庭心里有些酸味,话下意识问出来:“你哥哥也煮过姜茶?”

邵明姮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哥哥煮的姜茶还会加红枣和桂圆。”

顾云庭怔住。

哂笑一声说道:“我不是你哥哥。”

邵明姮哽咽,嗓音有些沙哑:“我知道的。”

顾云庭其实想问一句,正如顾云慕所质疑的一样,邵明姮究竟有没有把他当成男人,可回头又想,自己该是何等无趣可笑,才会问出这种荒诞低级的问题。

夏日的雨,总是来得匆忙而又频繁。

四日后才褪去乌青,日光暖暖撒开,不过半个时辰,空气里都是干热的。

罗袖指挥大家一起往外搬书,晒书,整个院子堆满了书籍,虽说繁琐但都按照年份和属性分好类别。

邵明姮也在帮忙,弯着腰来回摆放,顾云庭正在小憩,他将停了汤药,身体疲乏嗜睡,罗袖说总要有几日过渡,往后便好了。

她逡巡许久,终于在边角处发现了想要的东西。

刑部和大理寺审理的历年旧案,厚厚一摞,她咽了咽嗓子,忐忑且激动地走过去,伸手,覆在书页那几个雄厚的字上。

她满心满脑都是欢喜,以至于身后站了个人都不知道,她攥着书脊想要拿起来,却被冷不丁一声轻笑吓得猛一哆嗦。

“邵小娘子,你在做什么?”

邵明姮后脊发麻,捏着手指快速寻找说辞。

顾云庭走上前,瞥了眼她,弯腰捡起案录。

他身形高大,几乎将邵明姮罩在阴影中,太阳那般炽热,可邵明姮觉得手脚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