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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薄情(178)

作者: 三月蜜糖 阅读记录

“不是说他治军严谨,上行下效吗?”

顾云庭掀开眼皮,“关山,他问你婆娑石时,你反应慢了,叫他生出疑虑,这个人粗中有细, 不可小觑。”

关山讪讪的点头:“属下失职。”

“有人来了。”

顾云庭当即吞了颗药丸,倚靠着墙壁摆出柔弱无力的模样,眉心紧皱, 气息急促, 像是马上便要断气似的, 唇色红的骇人,愈发衬的脸色苍白。

秦翀嘴角抽了抽, 被关山踹了脚, 当即敛起笑, 满脸沉重。

裴楚玉一把推开门, 打眼对上那孱弱病态的男人,不由倒吸一口气。

“这是怎么了?”

关山嗓音悲痛:“回大人,我们主家经营药材生意, 也是因为郎君自幼体弱, 不得以而为之, 此番郎君到涿州, 一面是为了运送药材,一面是为了找他未婚妻...”

“冲喜?”裴楚玉打断他的话。

关山本不想这么说,但既然裴楚玉开口了,他便顺着他的话点头:“药石无医,主家盼望能借婚事冲一冲,兴许便能救活郎君。”

“简直匪夷所思!一派胡言!”

裴楚玉的反应超出在场人预料,尤其是阖眸假装昏迷的顾云庭,脑中快速理了一遍,忽然有种不祥的念头。

这厮为何打探婆娑石?

不会那么巧吧。

出于直觉,他隐约觉得裴楚玉寻婆娑石或许就是为了邵小娘子,既如此,便定不能让他得逞。

他不动声色的想着,难免惆怅感慨,他知道邵小娘子多好,也想叫别人都知道她有多好,可一旦知道的人多了,便总有些人想打她主意,蜂拥而至的虎狼,她能扛得住吗?

邵小娘子应当不会被这些人绊住脚吧。

肯定不会。

他暗暗鼓励自己。

他们什么都没有,他至少还有一张脸。

没什么可怕的。

正想着,腕上一热,却是裴楚玉搭上手来,试探他的脉搏。

他屏了呼吸,一动不动任由其摸着。

“他这是什么病?”

裴楚玉倏地收回手,方才的脉搏又虚又乱,说不清的古怪。

关山叹了声:“郎君打娘胎里便带着病症,一直用药喂起来的,此番长途跋涉许久,只为见一面未来夫人,便已然拼了全部气力了。

望大人看在我们郎君着实可怜的份上,放我们通行,让他早点见到夫人,了却这桩心事。”

秦翀用力咬了咬舌尖,面露痛苦。

“大人,请通融通融。”

裴楚玉打量着柴房中主仆三人的表情,虽狐疑却瞧不出破绽,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但此时有点摸不清头绪了。

出了门,吩咐士兵务必看管好。

扭头折返回来,小声道:“尤其不能让宋元正看见,不能让他进门。”

宋元正定认得邵明姮的未婚夫,若叫他发现自己将其关在柴房,必然会立刻放人,届时若这病秧子进了涿州,与邵明姮冲喜成婚。

那可如何是好。

他这幅残躯,瞧面相便不是长久的,成了婚那不磋磨邵明姮吗?

难不成真信他的冲喜冲壮硕了?做梦!

他走得急,一头撞上个人。

宋元正捂着胸口,皱眉:“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裴楚玉一把搂着他,头也不回往前走,“你今夜不回涿州?”

“等会儿才走,不急。”

“赶紧走吧,待会儿天都黑了。”

宋元正抬头看了眼明晃晃的日头,“你到底怎么了?”

裴楚玉心乱如麻,没拿定主意,便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我就是想成亲了,想不管多晚回家都有人等着,我就是想娶姮姑娘。”

“那不可能。”宋元正笑,“我先走了,这事准没谱。”

裴楚玉想踹他,宋元正走得快,轻易避开。

不忘回头坦诚:“她不喜欢你这种人。”

裴楚玉就更气了。

傍晚时分,邵明姮还在书堂与几个娃娃教课。

苗苗窝在条案前,一笔一划写字,偶尔揉下眼睛,怕写坏了,另一只眼瞪得很大。

“苗苗的字写得很有筋骨。”邵明姮走到她跟前,不吝啬表扬。

苗苗歪头一笑,露出白白的小牙:“筋骨是什么?”

“是说你的字有形,有自己的魂魄。”邵明姮想了想,找了个通俗的方法解释,“比如院子里的那棵大树,树干和树枝是它的筋骨,正因为有筋骨存在,所以它的叶子才会葱茏茂密,而不是散乱的挂在那儿。”

苗苗似懂非懂,忽然眼睛一亮,叫到:“昱先生。”

为避嫌,萧昱没有用本姓。

邵明姮望去,梧桐树荫下,萧昱抱着厚厚一摞书经过,听见苗苗的叫声,朝他温和一笑,便跟着走来。

娃娃们的字大都是萧昱教的,他底子扎实,又有耐心和定力,教他们打好基础,不急不躁很有一套规律。

“昱先生,我写的好吗?”苗苗刚说完,其余几个娃娃亦跟着叽叽喳喳,争着献宝一样,举起手里的字争先恐后给萧昱看。

萧昱便弯腰挨个点评,丝毫没有应付的样子。

等娃娃们依次被接走,书堂便只有邵明姮和萧昱两人。

他们收拾了条案,整理好一应物件后,便也准备离开。

“邵大人在家吗?”萧昱忽然开口。

邵明姮看了眼日头,“这个时辰应当快回去了,你找他有事?”

“有一点事想请教他,不知道方不方便。”

“那你跟我一起回去吧。”邵明姮笑。

萧昱看她明亮的眼眸,有晚霞投进去的亮光,清浅温和,他很快别开眼,道谢后跟着一同回去邵家。

傍晚天仍有点热,院里摆开桌案,上面是热腾腾的茶水。

“你在这儿稍等一下,哥哥应该很快回来。”邵明姮挽起衣袖,转身往正屋走去。

萧昱听说过邵准,知道他中毒后身体垮了,便一直用药吊着性命。

不多久,邵明姮端着铜盆出来,换了一盆温水复又进去,再出来时,盆中有洗好的几块帕子。

她微微仰着头,面额尽是汗珠,双手擎着晾晒,迎着风,她的裙裾簌簌飞舞,乌黑的发像柔软的水草,沿着雪白的面庞滑到脑后。

萧昱看了会儿,见她要转身,便垂下眼睫,状若无意的品茶。

邵明姮趁邵准醒来,与他聊了许多,但都是自言自语。

邵准静静听着,几乎给不出任何回应。

末了,邵明姮帮他盖好薄衾,用帕子擦净脸,扇了会儿风。

婢女进来,小声道:“天越来越热,虽每日都帮大人翻身,但还是怕他长褥疮。”

邵明姮往外看了眼,问:“今儿父亲醒来几次?”

“三次,每回都意识不清,喊他也不言语。”

“嗯。”邵明姮了然,又道:“回头我与哥哥商量下,给他做个便于翻身的茵垫。”

邵怀安与萧昱在院里聊了会儿,天色渐黑。

邵明姮吩咐人点了灯,拿到院里罩上纱,周遭静谧,整座涿州城陷入淡淡的安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