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芙蕖(59)
“又是这个季忠廉。”昭和帝眸里隐隐愠怒,“他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公主府上?谁给他的胆子!”
“朕看在他多年为官从不出错的份上,本想给他一次机会,可他野心不足蛇吞象。”他冷哼一声,“朕即刻派人彻查户部!”
“等一等!”
鹿白认真道:“父皇,如今东郦正值欣欣向荣的发展期,还有个江南河道要塞正在开凿,若此番朝堂彻查,定然大动干戈。”
昭和帝有些意外道:“那宁蕖以为该当如何?”
鹿白微微笑道:“不知父皇相信我吗?”
昭和帝一怔,深思凝视她。
她神色灼灼,尚带稚气的眼眸里,已然显出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与聪慧。
许久,昭和帝笑道:“好!朕的宁蕖长大了,能为朕分忧了。”
鹿白慢慢松口气,清了清嗓子道:“父皇,景无晏近日是不是需要去户部登记花满街的地契?”
昭和帝:“没错。你是想找他帮忙?”
鹿白担心引起误会,忙道:“如果不合适,我自己来也没问题。”
“无碍,他虽然屡次挑衅朕,但能力数一数二。”昭和帝道,“你尽管放手去做,若能揪出佞臣,那就是立了大功,朕会给予你等同皇子待遇的奖赏。”
“好。”她目光清亮自信,“父皇且等我的好消息。”
季忠廉敢私吞国库和她亲爹的钱,那就要把私藏的全都吐出来,做好名声狼藉、锒铛入狱、再也无法翻身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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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白这是第一次以宁蕖郡主的身份去拜访景殃,特意花了一番功夫收拾自己。
她坐上最气派的马车,带了一溜的见面礼,一路派场盛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下聘的。
整条朱雀街的邻居都探头出来看。
马车顺利抵达门口。
楚宁王府的护卫恭恭敬敬地把她请了进去。
鹿白放下礼物,让秦夫人在茶厅等候,独自往里走,却察觉一路的气氛不太对。
每个人都微垂着头,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
整个府里寂静无比,气压极低。
鹿白正疑惑,走到正厅,突然就明白了原因。
景殃正在发脾气。
褚一立在一旁,沉默着不敢说话,景殃拿着一封拆开的信,冷笑一声道:“季忠廉这些年真是长胆子了啊?都敢挑衅到我这里来了?”
鹿白脚步一顿,暗道今天来的不巧,想要退出去,然而只是瞄一眼,就凭借极好的视力把信的内容给看完了。
本来就没几句话,总结起来就更简单了——
景殃急需把花满街的地契给登记在册,否则花满街的盈利就落不到他手上,于是冷言威胁季忠廉。
季忠廉同意给他登记,但警告景殃日后不要插手户部的事,否则就把他当年在洛水那件不愿说的事捅出来。
景殃看到对方有恃无恐的口气,当即沉了脸。
“洛水”对鹿白来说是极其敏感的字眼。
她刚想再看几眼,景殃就把信折了起来,转眸看向她,敷衍地打招呼:“寒舍简陋,郡主随便坐。”
“……”
这随意的语气。
鹿白把目光挪到他脸上,试探性道:“刚刚那封信……”
景殃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眸里的神色漠了几分。
鹿白生怕他再吐出‘褚一,送客’之类的话,忙道:“等一下!不是要对付共同的敌人吗?”
景殃兴致不高,语气也淡淡的:“如果要合作,那得好好谈谈条件。”
鹿白瞪着他,沉默片刻,语出惊人道:“景殃,你再这么嚣张,我就哭给你看,跟父皇说你欺负我。”
“……?”
景殃被她无赖的态度给惊到,一时无言。
鹿白看他这样,隐约有种拿捏住他的愉悦感,心里满意几分:“不是谈条件吗,走。”
“行。”
景殃起身往里走,道:“既然郡主来真的,那微臣自然要伺候着。走,去书房。”
作者有话说:
景殃:居然被她拿捏了,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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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用三国典故。刘备,字玄德。
第36章
鹿白跟着景殃来到王府书房。
再次踏入这里, 她已经能很好地隐藏情绪,一眼都没乱看,乖乖巧巧地坐在他对面。
景殃坐在黑楠雕花椅上, 懒洋洋往后一靠, 才道:“你想寻求楚宁王府的助力?”
鹿白露出纯良的笑脸:“景九爷真聪明。”
景殃打量着她:“我以为你更想自己搞定季忠廉。”
鹿白:“你说的不错, 但这是一件共赢的事,我更希望事半功倍。”
不过显然景殃比她更会谋算, 道:“跟声望极高的老臣作对, 我能获得什么好处?”
鹿白仰着小脸,说出口的话却让景殃再次噎住:“你本来不也要对付户部吗?千年的狐狸就别玩聊斋了。景殃, 装什么装。”*
“……”景殃闻言反倒来了兴致,饶有趣味地瞧着她,“你先说来听听, 如果我出了大力气, 我能得到什么?”
“等季忠廉落马,户部尚书的位置不就腾出来了吗。”
鹿白歪头一笑, 圆漉漉的眸子格外无辜,有点苦恼地说:“至于父皇允不允许你安插自己的人手进去……那就看你的本事喽。”
景殃收下花满街、大力笼络钱财、洗牌户部之后想做什么, 她并不关心。
但她知道的是, 景殃对权势看得并不那么淡。
相反,他对权力和利益野心勃勃,对于高位权柄势在必得。
景殃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忽然笑了下:“我突然发现,你还挺聪明。”
鹿白扬起一抹稚气烂漫的笑容:“跟你学的啦。”
片刻后。
景殃站起身,朝她伸出手:“小郡主, 合作愉快。”
鹿白视线落在他骨节修长的手指上。
她弯了弯唇角, 白皙细嫩的手掌贴上他掌心, 感受着对方微热的体温、粗粝的磨茧,微微一握,轻声说: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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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商讨完细节后,已然到了傍晚。
鹿白觑着景殃的脸色,感觉还算可以,便琢磨着试探道:“我刚来的时候,你怎么脸色不太好看?”
景殃语气淡淡:“你不是都看到了。”
鹿白惊讶地瞪大眼睛:“季忠廉居然也有能威胁你的秘密?”
景殃难得沉默了下。
他眉峰敛起,眸色沉沉浮浮地涌动,讥诮一笑道:“某人告诉的他。”
鹿白稍感意外。
很好,他居然没说“与你无关”!
直觉告诉她,景殃口中那个告诉季忠廉秘密的“某人”很重要,说不定就是参与过洛水之战的当事人。
鹿白顿时决定抛砖引玉。
她没有急着去引导自己想问的话题,而是看向窗外的翠色竹林,酝酿了下情绪。
片刻后,她乌黑清亮的眸子里带着几分落寞,像是被勾起了伤心的往事,说:
“我就是在从洛水回京的路上,被皇上捡到的。”
景殃不咸不淡地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