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培福里1931(55)

作者: 言桄著 阅读记录

这回听众们更加热情,纷纷致电电台,咨询各自的护肤难点。顾植民也来者不拒,重拾起做先施柜员时的热情,帮妇女同志们分析起脸部肌肤问题,脸颊泛红可能是因为毛细血管扩张,脸部皮肤变薄引起;面部长红色痘痘主要是生了痤疮或者内分泌失调;面部长红点则一般考虑是湿疹。一时之间,连电台的播音员都听得入迷,结束后拉着他直呼厉害。

“我今儿可算长见识,侬二位,是这个!”播音员是个年轻男子,他对顾植民竖起大拇哥,言语间十分佩服。

“同翡芝在报纸上打擂的就是你们百雀羚吧,难怪!说起来也不容易啊,咱们中国也有好东西了,我支持你们,早日打败洋货!待会儿我就去百货店买一匣子润肤霜,内子收到,定会欢喜。”

顾植民连忙感谢支持,又送他许多产品,让他不必破费。播音员推辞不过,只得接了,两人一番客套自不必多提。

上海滩似播音员这般想的倒不在少数。此后数日,顾植民和徐小姐轮流在电台答疑解惑,一个讲起化妆品口若悬河,一个说到护肤能鞭辟入里。

乘着同翡芝打擂的东风,又经过电台广播,未出几日,全上海都知道百雀羚的两个老板是护肤界的专家,夫妻俩一时风头无二,成了上海滩的红人。

百雀羚名气自然也更上一层楼——百雀羚既然和翡芝同样有克拉斯,老板又是专家,那产品一定差不了。

百雀羚进驻各大百货商场,有了自己专属柜台,老东家马老板也发来贺电。顾植民还欲乘胜追击,他带着小傅,又雇佣了一批短工,继续在街头巷尾的张贴小广告,这种宣传成本低,但问题也还是同从前一般,贴上就容易被人撕掉。

小傅提议,干脆再雇人来日夜看守,顾植民摇头否决,贴纸广告分布广泛,雇人看守成本太高,得不偿失。小傅苦恼不已。

太阳高照,顾植民抽着烟,站在街头,看短工们把广告一张张贴在墙上柱上。

一根香烟抽完,他掏出盒子,已是最后一根。他一边点烟一边转身往马路对面去,小傅却急拉住他胳膊。

“小心!”

顾植民被拉得踉跄,手中香烟落到地上,被踩个稀碎。与此同时,一辆小汽车贴着他身体过去。小傅冲着汽车屁股大骂,开车不看路,缺德又缺智。他关心师父有无大恙。顾植民摇头。望向地上香烟,不由苦笑,可惜了这根烟。

“师父,我去帮侬买烟,正好,我小妹要我带份月份牌回去,我一并去买了。”

小傅说完就穿过马路而去,电车叮叮当当驶过,遮盖住他背影。顾植民不自觉念叨着月份牌,脑子里闪过上面印刷的美人广告,又望向眼前电车,车身上贴着一副硕大的画像,两个旗袍女子坐在花坛间,周身围绕着一圈瓶瓶罐罐——这是广生行的广告!

一个黄包车夫拉着车经过,顾植民眼睛不自禁追着车走,直至车消失不见,他猛地一抚掌,有了!

待小傅回来,便见短工们已然散尽,只顾植民一个,孤零零站在那里。

小傅正疑惑,顾植民招他过去一阵耳语,小傅不住点头,咧嘴笑开了花。

片刻后,师徒二人分头行事,顾植民找到米号和黄包车行,一家家谈合作,百雀羚愿意出钱出力,把广告贴在店门里、车身上,老板们略一思索,都觉得是个生财的新法子,莫有不应。

“顾老板年少有为啊!不仅精通护肤,行商亦是行家,实在令人倾佩!”车行的胖老板呵呵笑道。

顾植民拱手,言道不敢当。今日马路边一番遭遇,使他灵光一现,如今国内外的大公司们已经占据了各种广告渠道,远的如杂志、报纸,近的如电车、月份牌,百雀羚若想继续扩大知名度,还得另辟蹊径。

话分两头,小傅与师父分开后,去到诸多烟纸店、典当行商量合作。共赢之事,老板们自然欣然答应。如此一来,老板们赚取广告费,顾植民也不用寻人看守,还能省下许多短工雇佣费用,一举三得,皆大欢喜。

店铺、车身广告甫一铺开,大街小巷里全是百雀羚身影,效果喜人,但徐小姐拨弄算盘,却发现销量不升反降。

顾植民十分诧异,他眉头蹙起,来回踱步,肚里来回复盘计划疏漏,却始终想不明白——大家认可他们夫妻二人,百雀羚广告如今又遍地开花,他们时时拼搏,步步为营,好不容易走到现在,销售结果却为何如此令人大跌眼镜。

屋外轰鸣声起,一辆小汽车开走,又一辆黄包车驶来,车身上正贴着百雀羚广告。

一个旗袍女子从车上款款下来,拧开钱包付车钱。车夫躬身接过,晶莹的汗水顺着他黝黑脸庞滑落。

女子付了钱,拿丝帕半掩鼻子,轻挽小香包,抚着脖上珍珠项链,快速远离车夫,然后莲步轻移,进了旁边房子里。

徐小姐站在窗边瞧见,若有所思。她转过身来望向顾植民。

“把米号、车行、典当行的广告都停了罢!”

第五十六章 纠错

眼看百雀羚销量逐步走低,顾植民终于听从太太建议,将街头巷尾、车行米号的广告全都撤下。他带着小傅去到黄包车行,本想讨回些广告费用,车行的胖老板生来一副笑面孔,此时却是一板,反倒朝他们索要钞票。

“此事乃百雀羚单方面解约,我们并无违约行为。”胖老板招手让人推进来一辆黄包车,让手下揭下车身上的百雀羚广告。那广告黏贴得十分牢靠,细碎难撕,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清理干净。

“瞧见了罢,这可不是个容易活儿!弟兄们可要辛苦一番,不请他们吃碗茶,如何说得过去?”胖老板靠倒在宽阔皮椅上,惬意地抽口雪茄,又说,“阿拉倒是不急,揭不揭无所谓,不揭兄弟们还能多歇会儿,就怕你们着急。”

小傅真急了,这摆明了是讹诈——纵使他们未曾提前解约,合作结束后这些广告也得撕下,届时可找不着他们索要钞票。他上前两步,想同胖老板掰扯一番,若真依他的想法,不揭广告才好。

顾植民挥手拦住小傅,胖老板委实精明,倘若他们合作如约结束,广告自然是不撕更好,毕竟多张贴一日,就多一分宣传,多一分进账,然而如今情况却是不同,他既特特要求提前揭下广告,勿论当中有何内情,都说明多贴一日广告,就对百雀羚多不利一日。胖老板正是吃准这一点,才敢张口要钱。

顾植民面色不变,却不想多生事端,他不再纠缠,爽快支付了钞票。

“今日都能揭下伐?”

胖老板连声应承,他熄了雪茄,蘸着口水点数钞票,笑得见牙不见眼。

眼见投入的钞票都打了水漂,还要倒赔大洋,小傅心疼得眼都红了。顾植民拍拍他肩膀,在车行门口招来一辆黄包车,小傅赌气不坐,要乘小汽车,顾植民失笑,一把将他薅进车里。

上一篇:枕边春/明月咬春 下一篇:掌上芙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