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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不禁,长夜未明(253)

张行简回答:“我是旁人戏称的‘月亮’啊,不是吗?”

他含笑望她:“我自从记入张家嫡系的第一日开始,就注定我此一生都将守君护君,守天下护百姓。众生眼中的‘月亮’,不正是应该做这些吗?”

明月照大道。

明月也照着沟渠。

所有人都被放在眼中时,被牵记在心中时,张行简的存在,才有意义。

不然……何必要太阳落山,何必要月华满天?

做了人家的弟弟,当然要为人家解决麻烦。

做了张家的月亮,当然要为天下人谋利。

沈青梧道:“但是你做的这些事,太曲折了,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也不会感谢你。”

张行简反问:“梧桐每次救人时,都想要感谢吗?”

沈青梧一怔。

她摇摇头。

她不想要感谢。何况,她很多时候听到的,是误解,不是感谢。

沈青梧问张行简:“你想守护大周,是吗?”

张行简颔首。

他邀请她:“来和我一起,好不好?”

沈青梧没有应。

她要考虑。

她要观察。

教育的缺失让她没有宏大目标,宏伟理想。某一瞬间,她窥探到张行简的野心,那野心不肮脏,反而美好,让一直活在阴谋算计中的沈青梧困惑。

后来她会知道,那是“梦想”“理想”,不能称之为单纯的“野心”。

沈青梧此时不明白那些,只偶尔窥得冰山一角,让她生了兴趣。

沈青梧要靠自己的眼睛,再看一看。

--

五月时节,端午节前,某夜华灯初起,沈青梧和张行简在一陌生城镇流连。

一刻前,他们刚刚从一名士府上出来。

名士将李令歌骂了一通,左右不过是“女子为政,祸国殃民”“大河决堤都是因为她这么多年把持朝政引来上天降祸”。

这位名士说:“问我她有什么功绩?她一点功绩也没有!她是盗取陛下的功劳!天下谁不知道,沈青梧刺杀年少皇帝,就是那李令歌指使的!我日日拜佛,祈祷老天有眼,让陛下早日安康……”

他不知道站在他旁边的,就是沈青梧本人。

沈青梧本人冷冷问他:“皇帝难道没有当政过吗?他治理国家,也治理了那么一年多时间吧。一年多的时间里,他杀了多少人,抢了多少良家女子,绞尽脑汁搞出了多少可笑的赋税徭役。

“你祈祷这种人安康?!”

名士怒:“张月鹿,我看在你我祖上有交的面子上让你进门,你岂能让一个女子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毫无礼数!”

毫无礼数的张行简还没发怒。

更无礼数的沈青梧就忍不住出了手,将那名士揍了一顿。

最后二人被扫地出门,还被放下话:“我家郎君说了,限你们今夜内赶紧离开此城!不然到了明日,郎君让县令贴通缉令,缉拿你们,让你们蹲大牢,好好反省!”

星光暗暗,凉风吹过,张行简和沈青梧站在府外石狮旁。

张行简眨眨眼。

沈青梧一听对方还敢发通缉令,分明那县令也和这名士交好,气死她了……她大步迈上前。

趾高气扬的管事和仆从赶紧把门一关,不许女煞星进府。

张行简从后抱住沈青梧腰,箍住她不要她乱跑。

他笑吟吟:“好了好了,你把他们家郎君鼻子都打出血了。要是搞出人命,我们不还得赔钱吗?这样就够了。”

沈青梧气愤:“你祖上交的都是什么朋友!”

张行简松开她,让她转身和他发怒。

他笑:“对,看我祖上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

沈青梧命令:“赶紧和他们断交!”

张行简应:“回去就写信和他们断交。”

少言寡语的沈青梧难得如此激动:“这算什么名士!”

张行简颔首:“这算什么名士。”

沈青梧:“还不如我呢。”

张行简弯眸:“还不如你呢。”

他一直轻轻快快地鹦鹉学舌,顺着她说话,声音好听语调带笑,不气不恼情绪稳定,沈青梧被他影响的,慢慢冷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后,沈青梧颇为心虚:她当场发火,没有搅坏他的计划吧?

张行简看一眼她偷望的眼神,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笑着摇头:“无妨。我对他家这一代的掌权者,本也十分失望。是老师名单上列了此人,我才来看看。如此一见,果然我早年的判断无错。”

沈青梧问:“那……我们就这么被赶出来了?”

张行简眨眼:“对呀,我们就这么被赶出来了。”

他摊手,蹙眉为难,眼中却带戏谑地笑:“你该不会不服气,觉得打得轻了,还想继续打吧?”

沈青梧哼一声。

沈青梧道:“打得自然轻了。但是打他脏我的手,算了。”

她不安地问张行简:“那我们就……离开此城,出城去?”

张行简笑眯眯:“对啊,只好出城去其他地方了。”

沈青梧唇角微抽,没忍住上扬的弧度。

她看他这样闲雅温柔的模样,又一路鹦鹉学舌语调藏着调皮……哎,好想亲一亲他。

沈青梧已习惯自己随时会对张行简生出的喜欢之情。

这种情绪总是烫得她周身发麻,她渐渐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她只是仍在感受,思忖,怕自己判断错误。

沈青梧跟上张行简,问:“你真的不生气?原本还说在此地一起过端午,如今被赶出城,我们可能得在野外过节了……”

她算算路程,接下来四五天的路,都会在荒野地行走。

张行简想要的端午节,自然没有了。

张行简回神:“嗯?你以为我在乎端午?唔,错过就错过,也没什么……”

他有些心不在焉。

东京那边好久没来信了,沈青梧猜他在担忧,便也没多话。

然而张行简笑着和她说:“趁着天亮被赶出城前,我们还有一晚上时间可以在城中逛一逛。”

他直白道:“梧桐,我不在乎身处何方过节,我在乎的是你和我在一起。”

他轻声:“自天龙二十五年初的上元节,我与你再没有一起过节,有些可惜。”

他越这么说,沈青梧越为即将错过的端午而不安。

他只笑了笑,牵着她的手走入人群。

沈青梧很快淡定下来。

他既然说不在乎,她就当他不在乎。

今夜陪他一起玩,也算让他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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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漫天,街头热闹,建了一半的游龙大船停在岸边,还有很多彩灯做了一半,堆在路旁。

张行简和沈青梧穿梭人流。

他们站在围满了人的杂艺团前,听着敲锣打鼓声,看他们表演完一口喷火节目,开始向围观百姓征收钱财。

铜盘到沈青梧面前。

沈青梧朝里丢了几枚铜板,回头问张行简:“你知道怎么做到的口喷火吗?”

张行简:“人家不是说,生怀异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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