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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不禁,长夜未明(184)

少帝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朕委屈了青叶……”

旁边又有年轻大臣咳嗽。

少帝当做没听到,大步向华丽檐子过去。

臣子跟上:“官家,相爷说,您最好不要靠近新后……”

少帝大怒:“相爷说相爷说!他不过是一个相爷!朕能废了一个孔业,也能废一个张行简!这皇帝是自己在当,不用别人教朕!”

少帝越走越快,看到檐子后美人影影绰绰的身形,他的魂便飞了一半。

少帝喃喃自语:“青叶,朕来了,朕让你等了多年……是朕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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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行简与长林等卫士骑在马上,快马疾行,在飞雨中踩过一地水洼。

张家的战斗他安排妥当,那支响箭飞上天空时,张行简便知道少帝那边要出事了。

杨肃等将士、“秦月夜”的杀手们,全都盯着张家,少帝那边安排的后招,只会有沈青梧一人。

实在疯狂!

张行简不可能不安排后手,不可能不安排人保护少帝。确实,武功高强的人,有自己的计划。但是沈青梧想动手很容易,她那个猪脑子,难道没想过动手后怎么出去吗?

她怎么敢和自己为敌?!

马蹄急踏雨水。

雨水沾湿张行简的袍袖。

离皇城方向越来越近,张行简心越绷越高——

马转过长巷,进入御前大道。

青石砖被雨密密拍打,众臣黑压压,淋雨站在宫门前,众臣之外,禁卫军持器长立。再往外,民舍的墙头树前,也埋伏着禁卫军。

这么多的卫士,都是为了保证少帝大婚顺利进行!

而张行简转过巷子,看到少帝竟然站在了新后的檐子前。少帝弯身和车上人说话,撩起衣摆要上车。

张行简厉声:“官家!”

他少有的声量抬高,语气严厉,让那胡作非为的少帝吓得一个趔趄,往后缩回身子,扭头往张行简的方向看来。

而张行简眼睁睁看着檐子的帷帐在这刹那间骤然掀开。

女子踏步而出。

一把雪白匕首,毫不犹豫地扎入少帝心脏。

盖头掀开,钗钿十二,双佩小绶,正是皇后祭祀的服饰。

珠翠琳琅下,几只流苏在女子侧脸上晃动。女子面容姣好,妆容秀美,但是她分明、分明……

少帝倒在血泊中。

围着车的嬷嬷们发出惊叫:“你不是沈五娘子!你是谁!”

众臣震怒:“官家、官家……快来人,官家遇刺了!”

禁卫军连忙向内围去。

骑在马上的张行简,在距离那檐子最远的距离。他握着缰绳的手发白,看那檐子上的女子站直,开始脱她早已穿得不耐烦的袆衣。

女子露出袆衣内的黑色束袖武袍,开始拔掉头上发簪,向外一抛,便将最快杀向她的禁卫军逼退。

而臣子中终于有人认出了她:“沈青梧……沈青梧!来、来人,她、她是益州军的,是帝姬的人……禁卫军,禁卫军快拦住她。”

沈青梧跳下檐子,手中匕首要再给少帝一刀。

一只箭从半空中射向她,阻拦了她的计划。

沈青梧看一眼在血泊着发着抖的少帝,少帝迅速被人围住。宦官瑟瑟:“大、大胆!”

沈青梧哪有空和他们说话。

一击必中,少帝不死也伤,她非常清楚自己那一匕首的力道和方向。

完成任务真的不难。

难的是……怎么在千军万马的围困之下逃跑。

怎么在张行简的层层樊笼布置下,逃出生天。

沈青梧的目光,笔直地看眼最外围的张行简。

她对他投一挑衅目光,便收了回去,专注战斗。

长林跟在张行简身后,快要窒息:“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长林已经可以想象沈青梧被关入大牢、被用刑、被拷打……

张行简调转马头,冷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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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一行人的计划,一直是沈青梧一人行刺,其他人为她争取机会。

“秦月夜”不只要配合他们,还要帮沈青叶、秋君逃离出东京。

当少帝遇刺的消息传开后,东京出城的门开始一道道封锁,想出城的人,势必受到禁卫军的追杀。

按照计划,杨肃等人只管自己出城便是,不用管沈青梧。

沈青梧的生死,都不由他们操心。

沈青梧这一边,刺杀之后,直面上千禁卫军的追杀。更困难的是,禁卫军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显然,谁也不能放过刺杀少帝的凶手。

少帝若是不死,凶手要死;少帝若是不幸死了,在场的大臣们,更要凶手给一个交代。

禁卫军原本被张行简调动时,不情不愿,他们的上峰不是宰相,宰相越权调兵,凭什么听令?而今,雨丝如注,众人明白情况不利,势必要捉拿到沈青梧,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沈青梧一直与人战斗。

但是今日的战斗,必然是她最辛苦的一次。

从宫门前逃出不是终点,只是一个开始,满街满巷都是捉拿她的兵马,她到底要如何逃?

幸运的是,她从小在东京长大,她又是一个从小不被人管的野蛮人。这东京的大街小巷,她对路径熟悉十分。

她自然也不想入天牢。

她当然也想活着出城。

雨好像下的大了。

从墙上翻到一个矮巷中的沈青梧脚步趔趄一下,才落地,她便看到了巷子里背对着自己的十来个禁卫军。她握着匕首的手发抖,屏住呼吸,等着这十几个人转过身来发现她。

她脑中拼命想,如何从这十几个人手下逃走,还不惊动其他人……

他们会用响箭联络讯号,禁卫军当然也会。只要有一人发现她,沈青梧都危险十分。

雨水眨入沈青梧眼睛里。

沈青梧贴着墙,看到前方逡巡的卫士们开始转身……

突然,一只手从后伸来,捂住她的嘴。她手肘本能向后撞去,腾身要将偷袭自己的人拿下。但是这人好像格外了解她的武功路数,她的手肘撞了空,抬腿踢踹的动作也踹了空。

沈青梧目中一寒。

她想拼命时,鼻尖忽然闻到了熟悉的月光一样清冽的气息。

而就是这个恍神的功夫,她被捂住嘴,被抱住腰,被往身后箩筐堆积的巷深处拖去。

同时,沈青梧听到巷外长林那熟悉的声音:“沈青梧在这里,跟我来!”

外头卫士的脚步声登时被引走。

巷子深处,沈青梧被推到墙头,长发湿漉漉地贴着颈,两只手也被扣住按在墙头,以防她再次动手。

张行简压着她。

他潮湿的紫色祭服贴着她黑色的武袍,祭服实在沉重,闷闷地贴着武袍,沈青梧被他这身衣服压得,都觉得有些重。

沈青梧还要想一下:当宰相真可怜。要穿这么繁复的衣服,一下雨,水浸上衣袍,得重死那身娇体弱的张行简。

张行简看她不挣扎,也没有吭气的意思,才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手。

他抵着她,看她苍白失血的脸色,看她乌黑的眼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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