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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带刀(185)

作者: 元灵宇 阅读记录

中散大夫虽是散官虚职,却是正五品上,李观镜忽然被免罪便也罢了,还连升六级,实在是叫人意外不已,不过仔细想想,也能明白点,毕竟工银贪墨案不小,若只是小小工部员外郎,确实不足以接受此等差事。

同朝为官,消息互通有无,长安最不缺的就是知情人,在座的官员亦是如此,他们知道余杭郡王因府上太妃行径被牵涉其中,先前圣人让郡王去查,尚且可以说是将功赎罪,也是给其他老臣一个定心丸,如今让世子接手此案,也可以说是因为他去过江南,或许对真相比较了解,但为何口谕里还有赐婚李二郎?谁不知那李照影正是由太妃亲自抚养成人?若说此案郡王有三分嫌疑,李照影便有九分了。

幕僚面面相觑,过了半晌,一人道:“此事……与殿下和秦王都没干系,臣不敢妄自揣测圣意。”

有几人附和。

另一人冷冷一笑:“你们以为殿下为何要关注余杭郡王?郡王府自然不大可能去贪墨工银,可是你们难道不知李世子与何人交好?若这笔银子落入他的口袋……”

杜浮筠抬眼看向那人,认出是吏部郎中蔡疆,他既然提起李璟,必然是关注了一段时间了,杜浮筠登时警惕起来,心中庆幸方才的提醒不曾说完。

太子适时打断,道:“四弟如今在外打仗,我等帮不上忙也就罢了,怎可妄自揣度?”

打仗意味着兵权,众人听完,心里“揣度”得更加厉害。

虽知未雨绸缪是好事,但真正面对权力斗争中的阴私角落,杜浮筠还是感觉到一丝不适,便垂头不语。

蔡疆附和道:“殿下宅心仁厚,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齐王十分看重李镜天,我们将李镜天拿捏在手中,若无事,则大家相安,若有事,手中也多了一个筹码。”

太子未置可否,又看向杜浮筠,道:“杜卿,这次去江南,你与李镜天相处多日,依你看,他对工银一事是否知情?”

杜浮筠便将当日回给圣人的话又复述了一边,末尾补充了一句:“依臣看,李世子应当不知道此事。”

“照你这么说,郡王应当也不知情。”太子沉吟道。

蔡疆道:“果真如此便也罢了,怕就怕这是障眼法。”

杜浮筠心中不悦,面上淡淡,不露情绪:“这就不得而知了。”

太子看着杜浮筠,蓦然笑了笑,道:“竹言,你与镜天交情如何?”

杜浮筠抬眸,温声道:“回殿下,我与李世子并无私交,不过作为同僚,处事尚算投机。”

“他儿时常来宫里,我瞧着倒是个懂事的孩子,就是不知道这几年心性有无变化。”

杜浮筠笑了笑,没有接话。

太子看了看众人,道:“我这里竟无人与他相熟——杜卿,你们既一道共事过,如今他解禁了,你得空便去看看他罢,也代我问候一声。”

“臣领命。”

太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想起方才被打断的话题,问道:“方才你说颍州一行如何?”

杜浮筠转了话锋,道:“臣认为颍州一行并非一无所获,及时止步,好过无证论罪。”

太子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道:“杜卿这次回来似乎有些变化,以往这种场合,你都不大会说话。”

杜浮筠有些错愕:“殿下……”

太子笑道:“自然,这是好事。”

杜浮筠却知道太子并不觉得是好事,他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颍州徐氏义庄的案子明显责任不在秦王,杜浮筠看得明白,他相信从小浸淫此道的太子会不懂,那么除了冲动,就还有另一个解释——将计就计。

从何时开始,太子和秦王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杜浮筠略作回想,脑海中不禁总是浮现出李璟的面容。

回去的路上,街道旁偶尔有挑着箩筐卖桃木牌的小贩,杜浮筠后知后觉地想起,八天后便是除夕夜了。

玉簪一直在袖中,杜浮筠只要缩手便可摸到,他心思浮动,尤其是在得到正大光明前往郡王府的机会后。雪粒子稀稀落落地撒了下来,偶尔被北方刮到脸上,触感一片冰凉,杜浮筠拉住缰绳,在马已经行到家门口时停了下来。

“三郎不进来么?”阍者探出头,问道。

“我有些事要处理,都不必跟来。”杜浮筠留下这一句,便调转马头往坊门行去。

郡王府里,此时气氛有些沉闷,在圣人口谕到来之后,郡王妃被彻底气到了,对着联手欺骗她的父子俩一通数落后,便将自己关到了主屋,任由郡王如何赔礼道歉,都不愿开门。

李观镜将烂摊子丢给郡王,自己则来到李照影住处外,这里比起从前安静了不少,谢韫书因为已经与柴昕定亲,被谢家在长安的族亲接了出去,所以隔壁院子空了下来,让这一块平添了几分萧索。

回来这么多天,李观镜真正能见外人的机会并不多,哪怕是郡王本人也要受到三令五申,就更别提其他人了,再加上李观镜在江南出事,太妃和李照影可谓是郡王妃重点防范的对象,所以今日算是堂兄弟两人阔别小半年后初次相见。

支起的窗扇里,李照影正在看书,他的面前是一只架在小火炉上的水壶,热气腾腾逸出,如同雾气一般,飘到红梅的枝丫间。

李观镜抬头,发现冰粒子渐渐攒成雪花,落得纷纷扬扬。

李照影忽然开口:“哥,外面冷,快进来罢。”

李观镜收回目光,直接进门,坐到榻上。李照影放下书,露出封皮,李观镜瞥了一眼,嗤笑道:“《酉阳杂俎》能让你过制科?”

“我不考了。”李照影垂下头,目光沉沉地看着沸腾的水壶,过了片刻,低声道:“我没想过杀死方笙。”

李观镜眯起眼睛,不发一言。

李照影抬眸,急切地解释道:“我真的没想过,方小娘子帮过我很多忙,在钱塘的时候,韫书常常生病,只要方笙来,她都会亲自照顾韫书,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

“你就这么恨我么?”李观镜打断他。

李照影瞬间沉下脸:“我和你说过,谁也不能将韫书带离我身边!”

李观镜冷笑:“你不要她离开,可问过她的主意?”

“来长安之前,她说过会一直陪着我!可是一来到这里,一来到这个破地方!她想法统统变了!”李照影恨声道,“她整日在家,怎么会忽然改变?一定是你……你在其中牵线搭桥,让她移情别恋!”

看着李照影扭曲的神情,李观镜不禁皱起了眉头。

“不可置信是么?”李照影越说越激动,渐渐有些语无伦次,“因为你的身边从来不缺爱你的人,可是我只有一个韫书,她是那些昏暗的日子里唯一一束光!当我被关祠堂,被藤条鞭笞,被罚不许吃饭……那么多年,谁都不敢管我,他们甚至都不用正眼看我!只有韫书……韫书她自己身体不好,那个老贱人还会时不时去报复她,她那般瘦弱,可是她从来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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