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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秧子夫君是当朝首辅(37)

作者: 北边有狼 阅读记录

闻言裴瑜与江山云均是一顿,两人互望一眼,裴瑜突然整肃端容,朝宁长风深深一揖,脸上的笑容尽数收起:“是我们唐突了。”

“但是,你真的忍心看世道将乱,哀鸣遍野吗?”

宁长风一顿,继而道:“无人能阻止人间草木岁岁枯荣,再者我一人之力亦不能挽狂澜四起,你找错人了。”

*

江府,容衍谢绝了管家请他入府的请求,将马车赶到阴僻处,磨起了手中的玉笛。

他答应宁长风要教他常吹的那首思归曲。

自从身体好了以后,他脑海中时不时闪过一些陌生的片段,大多时候都在黑暗中,他要么被锁住四肢泡在寒潭里,要么被关在一个四面方方的盒子里,他会痉挛、会口吐白沫,会产生幻觉,甚至将自己的手臂撕扯得鲜血淋漓,偶尔有尖啸怪异的笑声从外面传来,他就会立刻蜷缩起四肢,离那只探进来乱摸的手远远地……

“嘶。”他倒吸一口气,按住额头,逼迫自己将那些画面从脑海中清除。

都过去了,只要不继续想,他就可以和宁长风在山野间过一辈子。

……

日头高起,眼看快晌午了,巷子里幽静,几乎没人往来。容衍在磨好的玉笛上刻下自己的字,又理了理系好的穗子,眼底温柔希冀。

这时,不远处树上落下两个人。

其中一人道:“晦气,小小益州守备府上防得跟铁桶似的,一上午净听蛐蛐儿叫了。”

“段大人不知怎想的,京郊鱼头山离这可有一千二百里,那位——就是在山底化成白骨也不可能逃到这儿来。”应和的那人声音低了八个度,一副想说不敢说的语气。

树杈子动了一下,应当是那人踹了同伙一脚:“走吧,回去交差去。”

这时,景泰蓝从马车里出来,交给容衍今日的功课:“我写完啦,可以去接阿爹了吗?”

他声音大,一嗓子就把那两人惊得回了头。

不知怎么,容衍下意识把景泰蓝塞回了车里。

“那小孩儿是不是眼熟?”那踹人的杵了同伙一拐子,眯着眼睛道。

他们是绣衣局最外围的手下,只见过上头给他们的画像,因此不大确定。

“走,去看看。”

容衍刚把景泰蓝塞回车里,前头树梢上就飞下两个人,均着一身黑衣,腰带和衣摆均用金线绣有莲花式样,佩刀亦是统一制式,刀鞘上亦刻有莲花。

容衍目光从那些式样上收回,那两名绣衣史已到了近前,“唰”一下刀出鞘。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容衍敛了眉目,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我是城外李老爷家的二子,给江大人送些自种的瓜果蔬菜,这就走。”

说着赶了马车要离开。

“慢着!”那名年长些的绣衣史一刀鞘拍在马头上,那马受惊扬起四蹄,容衍手背青筋暴起这才拉住受惊的马,吓得气喘吁吁,脸色煞白。

“哼,菜样。”

年老绣衣史嗤笑,接过同伙的画卷在他面上“唰”地展开:“见过上面的人没有。”

容衍瞳孔皱缩,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画卷上一大一小,大的那个一身红衣,脸上戴着一个银制面具,只露出一点下颌,说不好认尚说得过去,可小的那个活脱脱就是景泰蓝!

“问你话呢!”

“不,不曾。”容衍低了头,作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果真听那年轻些的说道:“一个怂包,想来也不可能是那位,咱们走罢,晚了回去又要挨批了。”

容衍心口略松,又听得那年老的说:“不成,方才就看那小孩儿眼熟,我得再看一眼。”

说着略过容衍,挑起了车帘。

那是他这辈子见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小小的景泰蓝手握匕首,深深扎进这名绣衣史的脖颈大动脉之中,他紧闭着眼睛,温热的血溅了他一头一脸,与此同时,容衍掌心拍向绣衣史的后背,这人连呼救都没能出口,就经脉俱断而亡。

另一名见状撒腿就跑。

前方忽然落下一人。

方才还对他们点头哈腰的男子步步逼近,眉梢眼角的神情已全然改变,虽仍是着一身淡色青衣,却能让人从骨子里开始不寒而栗!

“你——”他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脖颈就被容衍掐住一拧,转眼毙命。

死前他脑海中划过的最后一句话是上级对他的叮咛。

“容衍者,色冠盛京,常戴面具示人,性诡谲,善伪装,类鬼矣,不可大意。”

容衍手指一松,掌下的死尸如软面条倒地,他脑海中山呼海啸一般闪过重重画面,里面刀光血影,哭叫与呼喊充斥着他的耳膜。画面中的他却充耳不闻,一刀一个干脆利落,连婴儿都没有避免。

“我恨你!”

“你为虎作伥,不得好死!”

“容衍,你会下地狱的!”

无数谩骂炸雷般响在他耳边,容衍身体不自觉晃了晃,像承受不了如此汹涌的诅咒般,他单手撑住墙角,缓缓跪坐在地,脸上的表情似哭还笑。

“原来我是个恶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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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咋说呢,容衍性格形成有他童年因素在,他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因此才需要宁长风这样的人带他走出深渊。

第29章

两具尸体横在街头,其中一具还血淋淋的,虽说这巷子人少僻静,但总归会被发现。

熬过最初的恐惧后,景泰蓝鼓起勇气拔出容衍方才塞他手里防身的匕首,抹开被血液糊住的眼睛,一脚将死尸踹回车下。

随后自己也跳下来,吭哧吭哧去拖尸。

拖不动。

小家伙望了望背对着他跪坐在墙根不知发什么呆的容衍,小跑着过去。

“阿父,帮帮忙。”他拍了拍容衍的肩膀。

后者转过头,明明脸上没沾血,景泰蓝却悚然一惊,甚至脚跟都忍不住往后挪了一步。

这感觉,和他每次在皇宫中见到的容衍一模一样。

仿佛多看他一眼,下一秒就会死无全尸。

他的动作自然逃不过容衍的感知,这小孩竟然还敢叫他阿父,他知不知道当初带他逃到鱼头山,就是为了置他于死地?

容衍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

景泰蓝更害怕了,这种害怕程度直超方才杀人的恐惧,他默默把手背到身后绞来绞去。

“阿父,帮我抛……抛尸。”最终,景泰蓝还是鼓起勇气请求道。

容衍动了动眼珠,像是听到一个极好笑的笑话,僵滞的眼底竟然露出几分玩味:“还叫我阿父,不怕我将你脖子也拧断么?”

当然怕。

景泰蓝腿肚子都在打战,怕得都快哭了,连抽抽鼻子都不敢。

他都知道的。

那夜容衍挟着他来到山顶,就是为了带他跳下去一了百了,但当雷公钻袭来的那一刻,他却没有拿他抵挡,反而翻身将他护在了身下,自己承受了那一击。

景泰蓝并不明白是什么让他改变了想法,但他醒来时的确是趴在容衍胸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