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除了我所有人都吃错药了(12)

作者: 竹岚月 阅读记录

倘若还有其他皇子和他一样的处境让兄长知道,那么依兄长的仁心,他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暖便会再分一份出去。

许是因为他那钻营到皇帝龙床上的宫女娘,他从一出生心肝肺中便无一不是算计的模样。

当年他在病中昏沉醒来隐约看到了兄长一眼,那时还是少年的秦王殿下俊逸的脸上尽是焦急、轻轻搭在他额上的凉毛巾将火狱中沉沦的他带回了人间。

他还未来得及和兄长说一句话便先在梦境中盘算起了如何让兄长在他身边久一点,久到兄长对他能有并非血脉僵硬勾连起的兄弟情义。

他心机深重,太知道兄长这样的仁义之士会被什么打动了。

兄长是天之骄子,恐怕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一直是强大的保护者自居的,生来便对弱小有一种责任心与保护欲,更何况这个弱小是他的弟弟。

因而赵泽瑜这一场病生得旷日持久,久到他宫中后院处自由茁壮生长的灌木丛都被药浇死了一片。

而如果这个弱小孤苦伶仃,整日如看神明一样地崇拜着他,还有恰到好处流露出来的渴望与胆怯,那么兄长更会对他有一种教养的责任感。

那一日兄长来看他时他因为突如其来的咳嗽避开兄长侧身向内,被衾被带了过去,恰巧露出了他放在被子下的《左传》。

那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注释,字迹虽不美观却能看出主人的认真,更有不少疑问之处。

赵泽瑾沉默了半响才问道:“你有许多疑惑之处?”

赵泽瑜怯怯地点了下头,很羞愧地嗫喏道:“是我愚钝,想来很令夫子失望。”

宗学专为皇家子弟开设,哪怕皇子是头猪,既得了皇上的任命,也得把猪教得有些许墨水果腹,更何况他看赵泽瑜的记录虽不算绝世奇才却和愚钝也八竿子打不着。

不过是一个透明皇子,无人重视罢了。

那以后,赵泽瑜便由赵泽瑾亲自教习。

不久之后,赵泽瑜便发觉赵泽瑾精神不振,而后偷偷听府中下人议论对自己的不满。

因为亲自教他,兄长不得不熬夜完成课业与皇帝交代的政务。

他深知一个人若是因为另一个人而疲累不堪,哪怕责任在,情分也会被日益的操劳磨损得千疮百孔。

而且,他在看见兄长摸了下九皇子的头时便明白了自己的嫉妒独占之心,他接受不了有任何其他皇子分走兄长对他的关注。

他明白想要真正让兄长认可自己,就要先行成为能与他比肩、能够为他助力之人。

故而他表现出对柳明修的极度推崇,只有这个人能够帮他站到皇兄最不可或缺的位置上。

果真柳明修一眼便看穿了他幼稚的心机,不肯受他的束脩。

而在柳明修单独教他为臣之道的第一日起,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心愿得偿。

他自知在兄长这里所拥有的一切背后都隐藏着自己的算计与虚伪的嘴脸,在兄长面前的他善良活泼,有着恰到好处的调皮,而实际的他嫉妒成性,独占阴暗,不动声色地拦住了那几个想来对兄长示好的皇子。

他从不敢自作多情地认为自己的本性有朝一日暴露的话皇兄仍会待他这匹狼和煦如初,单是一点皇兄的关爱就已经让他几乎生出一种从一开始他便被皇兄呵护的错觉来,他不敢放任自己沉溺。

“珍视”一词于他来说是一把裹着蜜糖见血封喉的毒药,人被珍视其劣性便会驱使他恃宠而骄。

恃宠而骄到了一定地步,那么也是本性暴露、让兄长彻底失望、被遗弃的那一天。

故而他弯了眼睛,十分心平气和地道:“君子和而不同,有才者自可恃才傲物,只要这谋士并不越俎代庖,又有何仿?”

他有何妨是不知道,赵泽瑾是被他将方才按下的火气妨得七窍生烟。

怕气血上头把自己从回来就想揍的孩子给揍坏了,赵泽瑾一指门口:“出去。”

赵泽瑜一脸“兄长你讨厌我了”“哥哥不要生气”“都是我不好”的神情一步三挪地挪到了门口,赵泽瑾到底没狠下心来,补了一句:“去我房间,今夜哥陪你睡。”

那小混蛋立马晴空万里地溜了,倒是不辜负他那两条长腿,赵泽瑾长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得找太医开点顺气化瘀的补药,要不然迟早得被弟弟气死。

作者有话要说:泽瑜:我是一匹心理阴暗、满腹算计的狼,兄长喜欢的只是伪装的我,我要把尾巴藏好

泽瑾:我家弟弟就是一匹傻狼崽儿,我天天担心他委屈自己被别人欺负

论认识的参差

第9章 天枢台

五日后,大清早的长新宫便迎来了礼部的人。

乘风头一次见着这么大的阵仗,纵使得赵泽瑜嘱咐也难免少年心性,有些局促。

倒是赵泽瑜颇为稳重,一身气度倒是丝毫不似从未得过圣上恩宠的后宫皇子。

礼部的人看皇帝脸色行事,这事本是他们例行流程,可皇帝三日前提了一句,他们便知这八皇子是入了圣上的眼,故而对着暂时还未封王的赵泽瑜也是毕恭毕敬。

赵泽瑜谢恩后便由专人替他换上礼服。

说是礼服,其实更多偏向盔甲,只不过为着祭天之礼做得既肃穆又华丽浩瀚。赵泽瑜年岁尚小,又不曾上过战场,按说本该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压不住铁甲的血气与威仪。

礼部的人本打算发挥毕生精通之指鹿为马、溜须拍马言语能力赞扬一番这位未来的红人皇子,却不料这铁甲上身,倒是令他们大吃一惊。

这甲胄并非雪亮的银色,反而有些微暗,胸前是盘旋的银龙纹样,肩部衬出些暗金之色,接连着身后的暗红色披风。

赵泽瑜一双丹凤眼平日与兄长撒娇卖痴、或是避着人群当透明人时往往不大明显。

现在这般由宫女将他素日披下的头发尽数束上带冠,他那双丹凤眼便再也掩不住锋锐的气息,甚至带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弱血意。

可却不像是军中之人的血气。

来人是一位礼部侍郎,也是迎接过几次将领还朝,上过战场的人大多身上有一种狼烟的苍凉肃杀之感,除了少数将帅或高手已然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大隐隐于市。

而赵泽瑜的这种感觉十分幽微,就好似随风潜入夜的细丝一般,透着些许诡谲与隐秘。

然而直面赵泽瑜,他又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想法晃了出去。无他,赵泽瑜现在的气质太过锐利,像一把刚刚开刃的长剑一样,既青涩却又丝毫掩盖不住少年人的张扬与一往无前。

估计是因为这位八皇子从前太过谨小慎微的缘故,才给他带来方才的错觉。

见赵泽瑜整理完毕,这位礼部侍郎笑意满面,捡着吉祥好听话道:“陛下果真慧眼,殿下不愧是天潢贵胄、龙子凤孙,这甲胄穿在身上足以彰显我大启军威。”

赵泽瑜只当他是拍马屁,面上谦逊道:“大人过奖,不过是皇长兄怕我无知露怯,丢了大启的颜面,故而屈尊教习了我几日。我自知与昔日皇长兄风范比如萤火之于皓月,却也不敢有负父皇所托、皇兄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