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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过的白月光来找我了(171)

作者: 裁云刀 阅读记录

“别……”她声音轻得得像是别样的邀请。

曲不询接受了这邀请。

残存的犹疑都在须臾间冲碎碾破。

她睁着眼睛,没什么力气地倚靠在那里,神魂颠倒间茫茫地不知望着哪里,声音轻轻的,濒临破碎。

“……比一点再多一点吧。”

第97章 浮生暂寄梦中梦(九)

雪岭的长夜未尽, 黯淡的夜幕拢着皑皑雪山,群峰在稀疏点星下沉默的伫立、互相凝望,万籁俱寂, 只剩下风吹过山巅带起的细细的雪, 簌簌地响动着。

三个安静的背影并排坐在山崖边, 也像是萧疏苍凉的群峰。

倘若有谁无意撞入这静谧荒凉的一角,定会情不自禁地多看上几眼, 瞧瞧这几个神容修为都出众的修士, 怎么竟毫无形象地坐在雪地里,姿态恣意, 没半点稳重,反倒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人,随性不羁。

“我可真没想到啊。”邵元康盘着腿, 一边轻轻抚着手边那个陈旧的镜匣, 长长舒了口气,“十来年前还在蓬山的时候, 我们三个人从没坐一起说过话,十多年后, 谁也不是青葱年少了, 反倒有机会坐在一起说会儿话。”

“世事难料,真是谁也说不准。”他望着远处沉寂的群峰,茫茫地说着。

沈如晚抱膝坐在中间,她也像是回到了遥远的樱笋年光,没有半点负累。

她凝神望着遥遥无尽的山峦,也觉一阵恍惚。

“如果能回到那时候就好了。”她说得很随意, 没有太多思量, 正如青春年少时那样, 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语气很轻淡,“韶年后的每一年,都比上一年更多磨多愁。”

她手里握有的东西越来越少,失去的东西却越来越多。

谁料邵元康听她说完,竟忽然笑了起来。

沈如晚皱着眉看他。

“什么意思?”她眼神不善,“笑我?”

邵元康目光往她另一侧瞟了一眼,笑得止不住,“你倒是愿意回去,有些人愿不愿意,那可就不知道了——再往前十几年,一句话都没和你说过吧?”

沈如晚转头朝另一侧看过去。

曲不询一腿屈起,懒洋洋地仰躺在那,望着稀疏黯淡的天星,神色波澜不惊,被邵元康嘲笑也面不改色,好似后者说的压根就不是他。

“你这就说错了。”他似乎漫不经心地说着,“话呢,还是说过那么一句半句的。”

邵元康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在他印象里,无论是长孙寒还是沈如晚,从来都没说自己认识过对方呢?

沈如晚也不由地看他。

“我怎么没印象?”她愕然,她记忆里可从没有这种事。

以她对长孙寒的在意,如果长孙师兄当真和她说过话,哪怕只有一两个字,她也会牢牢记在心里,别说十年了,就是再过一百年也不忘。

究竟是哪来的一句半句,他对她说过,可她却不知道呢?

曲不询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那就得问问沈师妹你了。”他语调闲散,又有几分喟然咨嗟,“有一次我去蓬山下的坊市,打算寻购些修练用的灵草,正巧撞见你站在大柜台后面核对草药数目,想过去问问店里有没有我要的灵草,刚开口,后面不知道是谁叫了你一声,你转身就走了,直接把我晾在那儿。”

他说着,偏过头和她对视,似笑非笑,“那次你可是连头也没抬一下,看也没看我一眼。”

沈如晚蹙着眉头,“我什么时候在蓬山坊市的灵药铺子里做过工了?我从没……”

她说着说着,又忽然怔神。

当年她拜入蓬山第九阁后,手头说不上有多阔绰,但也还算宽裕,单靠培育灵植便够她自己修练生活了,自然不会跑去坊市的铺子里打杂。

可她平日培育了灵植,往往在相熟的修士那里寄卖,对坊市里卖灵草灵药的掌柜都很熟悉,若说有哪一次店里人手不足她搭了把手,那也是有可能的事。

曲不询轻轻笑了一声。

“后来我再去那里,就再也没见过你了。”他语气平淡,可莫名有种岁月寂然之感。

沈如晚怔怔地坐在那。

“还有这种事……”她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呢喃。

“老寒,真行啊你,”邵元康坐在另一侧,忍不住低声说,“还有这种事?我都不知道,你藏得够可以啊?”

他一直以为长孙寒当年根本不认识沈如晚,全靠他这个两边都认识的时不时提及呢。

合着他俩这是彼此都有意相识,结果同门十多年,一句话也没和对方说过?

曲不询微哂。

他没说话,只是悠悠地仰首望着隐隐泛白的夜幕,在群山的边缘透出的暖红光晕。

其实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久到他有好些年不曾想起。

那段短暂的往事就像是一块巨石骤然击落在湖面上,惊乱静水,久久不能平复,可时岁消磨、世事浪打浪,巨石也深深沉入湖底,当初掀起的风浪也终究被替代,于是往事封存在角落里,沾惹尘灰,连他自己也遗忘。

直到有这么一天,闲闲的只言片语里,记忆蓦然启封,恍如倥偬一梦。

他记得那天她攥着半张纸,皱着眉坐在光线尽头处,一点一点地核对灵草数目,晌午的日光只照了她半边面颊,如同洒落在霜雪间,盈然纯明,几乎一瞬夺了旁人的呼吸,生怕惊扰她。

铺子里人来人往,时不时就有人凑过去问她该如何如何选买灵药,她连头也没抬一下,一心二用,一边核对着灵药,一边流利自如地解答,他还没回过神,已经走到她面前去了。

呃,沈师妹——他记得他这么说,还磕绊了一下,那一瞬他不像是言谈从容的蓬山首徒,更像个青涩的呆头鹅,没头没脑地栽进情窦里,半点不自知。

她攥着那半页纸,刚要抬头就被人叫走,看也没来得及看他,纤细笔挺的背影转眼消失在尽头,只匆匆忙忙地丢下一句:不好意思,你换个人问吧。

徒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怅然若失。

“你说说,这是不是你的错?”曲不询扬着眉毛,哼笑一声,“当初你要是慢上一步、抬头看我一眼,哪还用得着偷偷喜欢我?你但凡只是客套地叫我一声,我就想方设法地来和你搭话了。”

沈如晚抱膝坐在那里,心绪也复杂难辨。

从前她一直以为只有她悄悄地靠近,可谁想到,在她未曾留意间,她和他有过那么近的距离,近在咫尺,只要她一抬起头,所有神往都唾手可得。

可偏偏世事如此磋磨,就差那么一点。

“这我可就要帮沈师妹叫屈了,当初她何止一次托我引荐你?我是数也数不清——谁叫我是炼丹师,她还偏偏是个天赋惊人的灵植师呢?沈师妹的请托,我肯定是当仁不让。”邵元康在那头嘲笑,“我是想尽了办法,安排了一次又一次,可到头来,不是这个有事、就是那个没空。”

邵元康说着说着就乐不可支,“沈师妹,你还记得吗?有一次,我们几个凑在一起,商量着给老寒庆生辰,我故意说给你听的,当时我就猜你会来问我。后来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一听我提到这事,表情都隐约变了,卖给我的灵草又便宜了一成,假装若无其事地问我能不能带你一起去凑凑热闹——我就知道我买灵草的时候说起老寒的事能捡到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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