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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过的白月光来找我了(155)

作者: 裁云刀 阅读记录

下一瞬,她就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了。

合上眼眸,她仿佛成了风。

跨越山川、盈然天地的风。

整座钟神山都像是她的归乡,是她的一部分,拥抱她、服从她,也挚爱她。

这一定就是翁拂所掌握的上代山鬼的元灵。

曲不询是剑修,可这个镜匣精密非常,只有对法术极其精通的人才能御使,他催动不了,必须给她。

沈如晚的唇微微颤着。

“我没灵力了。”她连说话也断断续续,羸弱无力,可言语却冷凝,像是冰冷的调度,“帮我!”

曲不询没有半点犹豫。

他五指一拢,覆在她白皙纤细、因脱力而青筋骤起的手上,源源不断的灵力渡了过去,像是春潮注入干涸的河床。

漫山遍野的草木一瞬褪去,轰隆崩解的峰峦摇摇晃晃,像是早已力竭却又不愿跌倒的病弱身,几度濒临崩摧,却又险险维系。

在让人目眩神迷、惊恐万状的坠与立之间,这座威可擎天的北天之极竟越摆越正,耗尽无穷个漫长恐惧的须臾后,颤颤巍巍地立住了,稳稳地伫立在十二峰之中,重又巍峨。

只是,从前在这钟神山十三峰中,它本该是最高不可攀的主峰,经过这一番崩解摇晃,峰峦也坍缩下去,矮身伏在群峰之间,倒成了十三座山峰里最矮的那一座。

沈如晚的手指已脱力。

她只觉浑身绵软,握不住那镜匣,全靠曲不询紧紧握着她的手,这才没让镜匣脱手飞出去。

这身躯也成了桎梏她的峰峦,沉沉地压着她站立也不稳,潮水般的疲倦将她淹没。

她微微向前倾去,靠在曲不询身上。

“我好累。”她喃喃地说。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她听起来竟然像是在撒娇,可她太累了,累得不想去细想。

曲不询用力将她圈在怀里。

“沈师妹,”他抬手,轻轻抚过她脸颊,没什么表情,甚至有点冷肃卓然,可眼神却比什么都专注,他慢慢地说,“你是我见过的所有修士里,最了不起的那一个。”

沈如晚些微迷惑地望着他。

“最了不起的一点是,你自己居然从来没这么觉得。”他低低地说。

沈如晚累得想不通他到底在说什么。

“我哭了吗?”她问他,想起方才颊边的一片冰凉。

曲不询沉默地摊开手。

他掌心是一片淋漓的血红。

沈如晚怔了一下。

他没有受伤,所以血是她的,他抚过她脸颊,抹去了她颊边的血。

怪不得她浑身都疼,原来连眼里也流了血。

可她只是瞥了一眼便挪开目光。

闭上眼,她把头埋在他怀里。

周围只剩下簌簌的风雪,还有隐隐约约的哭喊声,不知是谁在这一场山陵崩摧的浩劫里失了所爱、丧了亲友,也不知是谁埋骨于冰川之下,从此亘古永寂,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他、打扰他、记得他。

这一程风雪里埋葬的,会有她的亲友吗?

她又是否会融入这哭喊声里,也肝肠寸断呢?

沈如晚不知道,也不愿去想。

这一刻她太倦了,唯有眼眶酸涩,深藏在曲不询宽阔的肩膀下,把他衣襟也沾湿。

“修仙、修仙,修的到底是什么仙呢?”她轻轻地问。

既不兼济天下,也不清心寡欲,修这神通又有什么意思?难道只为了逞凶斗狠、让生灵涂炭,把苦厄强加给不如自己的人?

曲不询垂下头。

他的下巴搁在她额头上,有点用力,仿佛昭示他当真在她身边。

他没回答,沈如晚也不需要回答。

“曲不询。”她把头埋在他肩头,忽然叫他。

曲不询声线沉沉,安定沉凝。

“我在。”他说。

沈如晚安静了一会儿。

可没多久,她又叫他,“曲不询。”

曲不询如一地应答。

他说,“我在。”

沈如晚叫了他很多声,多到她自己也数不清。

曲不询也应了她一声又一声,无穷无尽的耐性。

一声声后,她声音也慢慢轻了下去。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像是已沉沉昏睡。

可到最后,像是生怕被谁听见、又惊走了谁一般,她用微不可察的声息,只在唇边拂了一下而已,轻得不可思议——

“长孙师兄。”她叫他。

曲不询忽而没了声音。

过了很久,他才重新开口,声音低沉如一,蕴藏着无端让人安定的力量,慢慢地说,“我在。”

“沈师妹,”他说,“我一直都在。”

第89章 浮生暂寄梦中梦(一)

陈献和楚瑶光找到沈如晚和曲不询的时候, 沈如晚静静地靠在曲不询的肩头,动也不动。

曲不询圈着她,靠坐在嶙峋的岩壁上, 眼眸半张半阖, 神色莫名地望着山外喧嚣。

明明是两个神通能摇山撼海、威势引万众瞩目的丹成修士, 在山崩陵摧的大戏散场后,竟然就这么随意地席地而坐, 不曾去管那些好奇或憧憬的目光, 平平淡淡,好似又一个寻常日夜。

陈献看见他们, 张口想要唤一声,被曲不询瞥见,微微摇了摇头, 看了沈如晚一眼。

于是陈献又识趣地闭上了嘴。

走到面前, 陈献用气音问,“沈前辈怎么了?”

曲不询垂眸望着沈如晚额前一点碎乱发丝。

沈如晚是太累了, 灵力和神识都透支,精神一直紧绷着, 好不容易松懈下来, 支撑不住,靠在他肩头就匆匆昏睡过去。

对于一个丹成修士来说,落到这种狼狈境地,也实为罕见。

“你们那儿有疗伤的灵药吗?”曲不询问。

楚瑶光备了一些带在身上,立刻取了出来,陈献在那里瞪大眼睛, 看了沈如晚一眼, 小声说, “沈前辈受伤了?”

受伤的不是沈如晚。

曲不询示意楚瑶光搭把手扶着沈如晚,又朝陈献招招手。

陈献攥着白玉瓶走过去,吓了一跳。

在曲不询的背上,横着一道手掌宽的伤口,鲜血淋漓,看着狰狞可怖,让人心惊肉跳。

“师父?你这伤也太严重了。”陈献没控制住声音,到底是药王陈家出身,一眼看得分明,“这是什么法宝留下的伤口?必须得拔除残留在里面的灵气才能上药,不然要疼死——大概就像硬生生刮掉一层肉那么疼。”

可以陈献的修为,没法帮曲不询拔除。

“师父,要不你自己来?就是在体内运行灵气,将不属于自己的气息逼出去。可能会有点慢,但不会留疤的。”话说到这里,陈献又注意到曲不询背上大大小小的狰狞旧疤痕,到嘴边的话不由又卡住了,“呃,师父,你怎么有这么多疤啊?”

曲不询神色不变。

“把药敷上去就行了。”他说,“我已经把伤口里的气息逼出去一大半了,剩下的太麻烦,直接上药。”

虽说已经逼出大半作祟的灵气,可伤口里哪怕只剩下一点,也足够让人痛楚难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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