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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纸鸢(8)

作者: 星河蜉蝣 阅读记录

男人靠在床头,病服的领口敞着,有些苍白:“听说,你铲平了园里的玫瑰。”

谢斯止顿住脚步,他回头与男人对视:“是,屋里死气沉沉的,想采点鲜花插在瓶子里。”

“插一瓶鲜花,需要毁了我整片玫瑰园?”

谢斯止平和地说:“摘了一朵,发现下一朵更美,一朵接着一朵,一不留神就弄坏了花园。”

“不过,我已经得到了教训。”

他背后的鞭伤还没有完全愈合。

谢盈朝凝视他好一会儿,弯唇笑了:“几朵玫瑰不值什么,你是我弟弟,要不要受家法,谢文洲他说了不算。”

……

月色清透。

丽桦在房间的露台摆着一张小桌。

许鸢边吹着晚风边吃晚饭。

夜色里,皮鞭着肉的声音一道接着一道传来。

与之一起回荡在晚风里的,是谢文洲鬼哭狼嚎的声音。

“活该。”丽桦很为谢文洲那天扇了许鸢一记耳光愤愤不平,“谁让他来书房发疯的。”

“不过许小姐。”她善意地提醒,“以后请您少穿红裙吧,您本来就生得好看,文洲少爷对红裙又格外痴迷,庄园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谢先生不会总在庄园里,您被他盯上可不是好事。”

许鸢眉眼弯弯,笑得清甜:“谢谢你的提醒。”

谢文洲痛叫声持续不断,许鸢朝那方向看去:“今天怎么打了这么久?”

她是拿那天谢斯止挨打的时间对比。

那夜,谢斯止跪在餐厅门外,被抽了三十鞭,一声未吭。

只是最后站起时,地上溅的血渍才显示出——即便他是谢盈朝的亲弟弟,犯了错也不会被宽容对待。

丽桦不被允许透露那天受伤的人是谢盈朝,谢文洲这次撞在枪口上了。

她拙劣地编织谎话:“嗨呀,毕竟您是谢先生的女人,他打您,就是不给先生脸面。”

“他受罚是为了我?”许鸢黑白分明的眼珠里充满疑惑,“他是谢家人,为我一个外人打他,合适吗?”

她眼神看起来太澄澈,让丽桦骗她时有种负罪感。

但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下去:“不过就是个旁系,等继承人出生了他就什么都不是,谢先生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

这夜,许鸢躺在床上。

露台的门敞开,隔壁建筑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是谢文洲挨了鞭子后在上药。

他嚎了半宿,吵得许鸢失眠。

不过失眠不全是因为他。

从晚饭后,她小腹就针扎一样难受。

她原本就体寒,每次来例假都痛。

在庄园被迫喝的补药又性寒,这个月的例假让她生不如死。

楼下飘来烟味。

许鸢没有理会,她将头埋在松软的枕头里,手脚冰凉,身体直冒冷汗。

楼下连绵不断的烟味,迎风钻进屋子。

她五脏六腑疼得打结,在被疼痛侵袭时,还在胡思乱想。

——他才十八岁,不该抽这么多烟。

她迷迷糊糊,半梦半醒。

房门咔哒一声响,轻缓的脚步声踩着长毛地毯走到她床前。

“我等了二十八分钟。”谢斯止抬腕看表。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烟草味,不过烟是高级货,并不难闻。

许鸢闷闷嗯了一声,头也懒得抬。

只把莹润的手臂从被子挪出来,敷衍地摆了摆。

谢斯止在黑暗里盯了她一会儿,突然伸出一个指尖,抵在她纤细的腕骨上。

少女凉得像从冰窖里抬出来。

要不是他穿着单薄的T恤,几乎给人一种这不是温暖的春夜,而是数九寒天的错觉。

庄园只有一个主人。

——谢盈朝。

丁管家给谢盈朝的床伴送药,这不是秘密。

谢盈朝不仅喜欢玩窒息游戏,更是对体寒的女人有种特殊的迷恋,为了让主人开心,底下的人向来无所不用其极。

谢斯止转身离开。

听见关门的声音,许鸢松了口气,她此刻只想休息,不想被打扰,他走了最好。

可没过多久,脚步声又回来了。

谢斯止将一杯水和两粒药片放在床头柜:“许鸢,起来。”

他按开床头的小灯,一室昏黄。

许鸢被疼痛和困意搅得神经迟缓。

她费劲地爬起来,谢斯止扶了下她肩膀,她才勉强坐稳。

水是热的,药是止痛药。

她搓了搓眼,接过水杯,艰难地吞咽:“谢谢。”

谢斯止居高临下,站在床前。

许鸢流了许多汗,皮肤在灯光里晶莹剔透。两鬓发丝被冷汗浸湿,毫无章法地粘在脸侧,嘴角的水渍未干,有种凌乱、招惹人去蹂.躏的美感。

“你要谢的何止一件。”少年语气平淡。

许鸢抬起眼,与他对视时静了几秒,她问:“为什么救我?”

谁都知道,谢盈朝的床伴是高危职业,更是寿命不长的消耗品。

比起做谢盈朝的床伴,跟着谢文洲不失为更好的选择。

谢斯止宁愿挨一顿鞭子都要阻止谢文洲碰她,在别人看来,是小少爷愚蠢的逆骨。

可许鸢不那么认为,在她眼里,那晚,他就是救了她。

毕竟对象是谢盈朝,她还有自救的时间,可如果当晚就被谢文洲带回房间,她无处可逃。

谢斯止掏出纸巾,抽了一张纸递给她。

“折一只纸鸢。”

“谢斯止,我很疼。”

“折。”他态度强硬。

许鸢只得接过,忍着身体的不适,很慢很慢地折纸。

这个年纪的少年很少会随身带面巾纸,谢斯止是一个。

面巾纸不知什么牌子,有股冷淡的、雪松的香味。

就当是欠他的,许鸢想。

他为她挨了三十鞭,她忍痛为他折一只纸鸢,也不是太过分的要求。

谢斯止垂眼,盯住她纤细的手指。

那张白色面纸在她手下一点点合拢,对叠,呈现出鸟儿的形状。

只是那鸟儿没有翅膀,被许鸢藏了起来。

“竹南路12号。”

许鸢的手蓦然停下。

竹南路12号,是她的家。

谢斯止从她手中抽出没有翅膀的纸鸢:

“那年我在街上流浪,竹南路12号的女孩送给我一只玻璃糖纸折的纸鸢。”

“许鸢。”

他俯身,凝视她的双眸,一个克制、绅士的轻吻落在她额头。

许鸢怔住。

谢斯止嗓音低低,携带着温柔的蛊惑:

“对我好的人,我都记得。”

“我要你好好的,在这地狱一样的庄园里,有尊严地活下去。”

第05章

谢斯止梦见了过去。

那年竹南路12号门外,女孩递给他的不仅是只玻璃纸折成的纸鸢,还有一瓶热牛奶。

流浪的生活在他身上留下了沉重的痕迹。

——污垢、饥饿、褴褛的衣衫和眼神里的凶恶。

他头晕眼花,倒在雨后的沥青路上。

迷迷糊糊中,看见那栋漂亮的别墅门檐上写着:竹南路12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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