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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纸鸢(114)

作者: 星河蜉蝣 阅读记录

她用了“请”字,令谢斯止感到很不舒服。

这不仅是出于她的礼貌,更意味着,她在有意识地,和他划开界限,把他疏远出她的世界。

他眼眸忽地黯了下来:“放你离开,就不会讨厌我了吗?”

“如果是这样。”

每每她说起想要离开他的话,总能激起他心底的戾气。

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声音冰冷:“那就继续讨厌下去吧。”

生来就是不被父亲承认的孩子,母亲也曾想把他抛弃。

很小的时候,谢斯止就明白,自己在这世上是孤独的载体。

除了母亲,没有人爱他。

可母亲的爱也会被现实压垮。

那年秋日,许鸢站在漫山红枫下,说希望他一生平安,他一时无法置信。

她的感情清澈无瑕,这世界上不会再出现第二个,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依然天真地相信他的人。

许鸢之于他,不仅是爱,也不仅是少年人的欲.望,而是他和这个人间为数不多的连接。

只有许鸢在他身边,他才会感觉,自己没有完全被这世界所厌弃,还可以有一些爱人的能力。

所以只要她不离开,哪怕是讨厌他也没有关系。

她在身边,谢斯止就觉得自己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

他低敛着眼眸:“从前是我错了。”

把许鸢送到谢盈朝身边时,他并没有对她产生类似爱的情感。

只是对幼年时遇见的女孩有些超于常人的兴趣,仅此而已。

如果当时他有一双能预见未来的眼睛,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再如果,她这些年所遭受的痛苦可以由他来替代,哪怕是千百倍的代价,他也会毫不犹豫。

但人生从来只有一次机会。

“可我需要你,我也爱你。”少年攥紧她冰冷的指尖,“所以你不许走。”

他的音调激几近偏执:“你可以恨我,可以不理我,但是别想用任何方式离开我,我不允许。”

碗中的粥已经温了,褐色的药液也凉了。

“医生说,再不吃东西,你的身体会撑不住。”谢斯止总是能在发疯与正常之间游刃有余地切换,他又温柔了起来,“起来吃点粥,再把药吃了,好不好?”

“只要你吃东西,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不是讨厌我吗?”那一刻,他眼眸明亮极了,“就算想要在我身上扎刀子也没有关系。”

如果捅他几刀就能让许鸢原谅他,谢斯止一定会立即、毫不犹豫地把刀递到她手里。

许鸢仍然没有吭声。

少年又不耐地蹙起了眉头,他的情绪太容易被她牵动了。

“不吃吗?”他的音调听起来有些危险。

“你要怎样?”许鸢平静地问,“又要用小花,或者别的什么人来威胁我吗?”

谢斯止从前说过,她一顿不吃,他就会饿她的猫,反正他早就看小花不顺眼了。

两人之间的关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

谢斯止很清楚,继续用她在乎的人威胁,只会让许鸢对他更加反感。

但许鸢的倔强,从始至终。

她不是会随便放弃生命的人,不吃饭,不治疗,不是想要去死,只是在用这样的方式逼迫谢斯止放她离开。

明明往日里总无视他的爱意,这种时候,她却很清楚什么是他的软肋,知道把自己当做筹码,也许会令他妥协。

谢斯止眼里泛起淡红的血丝:“我说过,别想用任何方式离开我,死亡也一样。”

“只要我不许,就没有任何东西,能把我们分开。”

“我再问一次。”他音调里危险的意味更深了,“到底要不要吃饭?”

许鸢疲惫地合上眼皮:“我很累,请让我休息吧。”

又是这样生疏的语气。

话音刚落,谢斯止把她从床上拎了起来。

这半个月,许鸢瘦了很多,这动作对他而言毫不费力。

他把她抱去卧房中央的椅子上。

尽管不清楚他的用意,但直觉告诉许鸢,此刻的谢斯止被她惹恼了。

“你放开我——”她在他怀里挣扎,动作间,一记耳光甩在了他脸上。

那一巴掌带着她残存的全部力气。

谢斯止被扇得头偏向了一侧,脸颊也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红色指印。

他没有生气,反而邪气地笑着,攥紧她的指尖:“还有力气动手,好得很。”

几个医生进到屋子,带来了医疗用具。

许鸢毛骨悚然,直到医生取出一副胃管,她更确信了自己的直觉。

她要沿着椅子的一侧逃走。

刚一动,就被谢斯止强行按在了原处。

他知道会很难受,但如果不使她难受一次,往后的日子,她只会用无限的绝食来折磨自己的身体,直到她日渐枯槁,而谢斯止不得不如她所愿,放她离开。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无论如何,也要杜绝她的念头。

某一刻,谢斯止真的恨极了她。

他宁愿许鸢把所有憎恨用她能想到的一切方式发泄到他身上,也不想她这样伤害自己。

口胃管接进喉咙,药液沿着管子输入。

许鸢本能想要呕吐,恶心感不断翻涌,眼泪无法控制地流了出来。

她不停地挣扎、咳嗽,药液反流淌湿了她雪白的下巴。

是想给她一个让她再也不敢伤害自己的教训。

但几秒后,看到她痛苦的眼泪,谢斯止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要给自己几个耳光的冲动。

他示意医生停下。

强行灌入的液体全被许鸢吐了出来,她像要把肺和泪腺一起咳出,肩膀颤抖,眼泪流个不停。

嘴角的药液沿下巴、脖颈,流到锁骨和白色的睡裙上,渐渐干涸成一滩褐色的痕迹。

在谢斯止靠近为她擦拭的时候,她抱起膝盖,用戒备的姿态,把自己缩成一团:“别碰我……”

谢斯止从没见过她像这样在哭,因为咳嗽,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红润的颜色,她脸颊全是剔透的眼泪,狼狈不堪,却又带着残破的想要让人紧紧拥住、据为己有的美。

“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他怔怔地看着她,强硬按住她,温柔地擦去了她眼角的泪。

“到底是谁欠了谁?”许鸢哽咽,每一个字出口,都带有痛苦的意味。

“那就互相亏欠吧。”这句话忽然让谢斯止心情好了起来。

他眼底遽然生起了一簇炽热的火焰,“这样,就能纠缠一辈子了。”

第60章

冬日最深之时,天空总是灰蒙蒙的。

大雪一下就是一整天,无论昼夜,世界都没有太多的光线,陷入一种陈旧闷沉的色彩里。

万物失去了生命力,一切都静寂而破败。

病初时,许小姐拒绝吃饭吃药。

直到谢斯止在某夜进入了她的房间,他离开之后,许小姐就开始进食了。

吃饭吃药,意味着她的病情会好转,丽桦因此感到开心。

但许小姐自己看起来并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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