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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赎小可怜男配后我死遁了(65)

作者: 栖风念 阅读记录

“你……为何不肯认我了……”

他每说一句都会停一停,声音越来越低,那声线虽然压抑控制出平静的表象,但终究泄露了伤心欲绝——仿佛浮皮潦草的枯枝败叶,勉强掩盖住下边深不见底的漆黑渊谷。他的难过,是无法想象的深。

这种痛就像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也深深扎在她的身上。

黎诺低着头,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嘴唇动了几动,却始终不敢抬头看傅沉欢那双眼睛。

并非她故意不想理他,她甚至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但在如此深情下,实在迈不开沉重的步子。

——他仅仅问了两句话,她已经心虚至此。想想她这次来的目的,黎诺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团。

这副表现落在别人眼里,却像是承受不得摄政王的威压,惶恐害怕到说不出话来。

霍云朗目光在几人中间转了几转,“王爷,您……”他想劝慰两句,却不知这情景到底该说什么合适。

此前并非无人打歪心思,他们往王爷面前送与小郡主或面容相似或气息神似的女子,王爷总是一眼看穿,那些女子无一有好下场。

而现在王爷偏认为这姑娘就是死去的小郡主,旁人又该怎么劝呢。难道他真能把“若她真是您朝思暮想的姑娘,此刻怎么会不认您”这句话说出口么?

雪溪看着问过几句话后便抿唇默然的傅沉欢,又回头看一眼几乎把头低到胸前、只能看见她毛茸茸发顶的黎诺。

“王爷,您大约认错了人。师妹的名字并不叫诺诺。”雪溪道,“她叫若若。不知您从何人处听闻她的名字,可是转述时没讲清楚,错了音?”

傅沉欢微微启唇,一字一顿地反问,“若若?”

他深深吸气,慢慢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眶已经一片血红。满目冰凉的杀戾之气让他如同挣笼野兽般,仅仅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你对她做了什么。”

雪溪不懂:“什么意思?”

傅沉欢的喉结上下滚动,神色阴鸷冷戾,“如果不是在诺诺面前,我早将你丢尽诏狱让你生不如死。”

语气如刀,寒的像淬了毒。

雪溪还没什么反应,黎诺先生生打了个冷颤。

认识这么久,她第一次听到傅沉欢这样说话。

她动作细小,傅沉欢却察觉到了。他毫无血色的唇僵硬半晌,发狠的话全部噤了声。

垂在身侧的手指,一点点无措地蜷缩起来。

傅沉欢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两次,尽力调整自己的心绪,再开口的声音很轻:“诺诺……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么骇人的话。”

“你不要怕……不要怕我。你可不可以走过来一点?”

黎诺咬着下唇,头疼的激起阵阵耳鸣,心中更是百般煎熬。

到现在,她已经没功夫去思考傅沉欢究竟是怎样一眼认出自己的了。

说来,她第二次的穿书任务就是要像从前那样,伴着他,爱着他,博取他的信任,蚕食他的意志。让他沉溺在温柔乡中,如温水煮蛙一般被自己慢慢束缚住手脚。

她会扶稳剧情,最终带他走向生命的终结。

看他的样子,他无比确定她就是黎诺,不需要她自己来证明什么,甚至他并没有她想象过的愤怒与质问,只有卑微的狂喜。

从任务的角度讲,她占了绝对的优势,不是吗?

可为什么双腿这么沉重?连一步都始终迈不出去;唇角都仿佛压了千斤,无法轻易露出原来那样的笑脸,重新扑在他怀里?

——就算她从来不曾对他有过一丝真心,难道就可以这样毫无压力践踏他的真心么?

“诺诺。”

“我不再说那样的话了,也绝不动手,你上前来……看看我,你为何不肯理我了?”

傅沉欢的声音更低,更轻。

黎诺终于忍不住,抬头望向他。

——他的身躯那样挺拔坚毅,脸庞线条凌厉而流畅,整个人,分明隐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与威压。

可是黎诺看的出来,他已经难过的快要死了。

她进退两难:若他今日的不难过,要用来日的伤心欲绝来还,这是否值得?

黎诺尚且迟疑,傅沉欢却陡然侧头,止不住地呛咳起来。

那咳嗽声像是沁了血,声声剧烈让人不忍卒听。

一旁,霍云朗早在心底连连叹了好几声。这些年来,傅沉欢杀伐决断,甚至称得上狠辣无情,可此刻他却不敢越雷池一步,甚至连这姑娘身旁方寸之地,都不敢贸然犯进。

他看向地上的刀:他连刀都拿不稳。

终于,霍云朗按耐不住性子:“瑜王殿下,你又何必护得这般紧?你应当看得出,我们王爷绝不会伤害这位姑娘丝毫,你便让这位姑娘出来回我们王爷几句话,又能怎样?”

他看的出来王爷上了真心,而自身教养也不能直接针对一个姑娘,只好冲着雪溪说话:“王爷真想做什么,难道你真护得住?还不是……”

傅沉欢一手虚握成拳,掩在唇边压抑剧烈的咳,另一手抬起,无声地制止霍云朗。

雪溪道:“王爷身体不适,不如先坐这边休息一下。”

他转头吩咐,“端杯热茶来。”

“不必了。”傅沉欢道。

雪溪温声劝:“王爷,您今夜刚犯旧疾,何苦累着自己身子。今日已然太晚,不如都回去休息,若若就在这里,又不会走。有什么话,可否明日再问?”

傅沉欢忍住满腔血腥气,压抑太过,转成声声闷咳。

其实雪溪心中也迟疑,他当然不可能看不出傅沉欢的感情——傅沉欢,他已经将他自己逼迫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可是,从若若冲上来到此刻,也不过两柱香时间,比起傅沉欢在漫长时光洪流中的名声,这片刻的卑微与温柔,实在太微不足道。

他诚然是一位政绩斐然的摄政王,但比起他的功德,他作为一个罄竹难书的刽子手,更被世人所铭记。

这短短时间的深情,在他看来,全然抵挡不过傅沉欢的残忍与血腥。

如果现在将若若推出去,保自己万全,那和北漠皇室中那些把自己推出去做质子,以保住他们富贵与安乐的豺狼又有何区别?

他的命不值钱,死了,还有下一个质子送过来,但总归他能保住自己的良心。

思绪不过转瞬,黎诺忽然从他身后走出来。

她双手攥着身侧衣角,神色说不出具体形容,像是怯怯的,又并不完全是。

她一出来,傅沉欢那双失焦凤眸重新聚起点点光亮来。

黎诺轻轻启唇:“我……”

我……

该怎么说呢。

勇气不容易鼓足,黎诺刚开了个头便有些说不下去,抿着唇,先掩饰心虚般地看向霍云朗他们:“他咳的这样厉害,你们怎么都不管?有没有携带药物?若有止心丹,先给他服下一粒。”

傅沉欢怔怔凝视她,神色温柔的不成样子。

虽然还赤红着眼眶,唇角却一点一点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