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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纨绔不读书(41)

刘文隽也拍案而起,怒气冲冲道:“师弟等着!师兄这就去给你讨个公道!”

孙辂看他冲动,只得赶紧将人拦住,又劝了齐鸢一顿:“齐师弟,你为张兄做了这许多事,他内心定是感激你的。若因此事打上门去,坏了两家脸面,岂不是出力不讨好?更何况张师兄对此事不知情,是他母亲私下托付的我俩,回头我以与你不熟,不曾登门为由回绝了他母亲,这事便也揭过去了。”

齐鸢震怒之后已经渐渐缓过神来,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张母这种人的确是该离得远远得。

只是心里为小纨绔不平,连带着对张如绪都恼怒了几分。

孙辂又劝了他两句,随后才扯着刘文隽匆匆离开,至于洪知县下午几时审案也没再提。齐鸢等俩人走后,又平复了一会儿,让人喊了早上陪崔罡去张家的下人来。

崔罡既然事先提醒他,应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崔罡意识到张家人并非良善君子。

果然,陪崔罡出去的健仆道:“张家婆娘忒不讲理,听崔大夫说这换药极为麻烦,便直喊自己换不来,又说张公子日后是能当举人的,所以让崔大夫去换药,这样以后张公子中了举也会提拔提拔他。崔大夫的脸当时就黑了。后来崔大夫给张公子整骨,张家婆娘就去看咱家的马车,又说怪不得都说齐家有钱,我们几个下人竟给穿得这样好。有的没的说了好多,后来崔大夫一看完,就跟张公子说他以后不会再去了。”

齐鸢听到这,哪儿还能不明白,简直要怒极反笑。

他之前还曾想过,在学馆里结交一二有才的同窗,日后若入朝为官也能有所助力。张如绪的事情却是朝他迎头泼下一盆冷水,让他对所谓的同窗情谊心灰意冷起来。

下午,洪知县开堂审案,学馆里不少人去县衙观看。

唯独齐鸢用过午饭,随后径自坐车去了学馆。

之后几天,他也是每天寅时起,上午去找褚若贞读经史做文章,下午便在学堂临大字。除了让人找严姑娘,跟对方约定见面时间外,他再也不操心张如绪家如何了。只一心等待县试的到来。

学堂里的士子们看他学得有模有样,渐渐起了好奇心,有想打听消息的,不等靠近搭讪却被齐鸢冷若冰霜的样子吓了回去。

二月二十六日,县试的前一天。

褚若贞给齐鸢放了半天假,让他早点回家休息,准备明天县试。

齐鸢拜别老师,回到了齐府,先向齐方祖汇报了今日所学,随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开始准备考试所用的笔墨等物。

银霜被老夫人叫去问话了,齐鸢问了下小丫鬟,得知考篮等东西都在书房,便决定自己去找找。

书房在小院的东边,齐鸢这两天图方便,一直在次间练字读书,还未去过。这次轻轻推门而入,却只见房间里到处丢着投壶、玩偶、木鱼、面具等物,或是金刻或是玉雕,个个玲珑精巧。而书本纸笔等东西,反倒像是杂物般,都被推到了长桌的角落里。

有浮尘迎着金光轻轻落下,齐鸢的脚步在门口停了停,一时间竟有些不忍心走进去。

他知道这里是原身的小天地。

而从明天起,自己的存在将渐渐替代掉貂裘换酒的小纨绔……几年,甚至只需几个月之后,恐怕就不会有人记得原来的那个“他”了。

落日熔金,霞光一路铺进书房,齐鸢心里腾起一阵浓浓的孤独与惋惜之情。他看着原身喜爱的这些玩物,正迟疑着迈脚,就听身后有人大喊。

“少爷!少爷!夫人回府了!”钱福惊慌失措地跑进来,一把抓住齐鸢,焦急道,“少爷!老夫人不知道为什么让人开了祠堂,刚刚小的从那经过,正听见她让人来抓你呢!”

齐鸢听出其中有异,但想了想自己最近也没做什么,只能镇定地等着。

果然,不过半刻钟的功夫,院子里便进来了两个十分陌生的嬷嬷,请他去祠堂问话。钱福看着阵仗不对,见状要跟着去,也被嬷嬷拦了下来。

这一路上,齐府各处寂静无声,似乎所有人都得了嘱咐不可出门。齐鸢越往祠堂走,越有一种不好的猜测。那种猜测太极端了,饶是他自诩做事周密谨慎,这下也忍不住慌乱起来。

齐鸢努力掩饰着自己的紧张,跟着两个嬷嬷进入祠堂。

祠堂里,老夫人跟另一位颇为年轻的妇人分坐两旁。齐方祖不在,齐家的族中长辈们也不在。

大门在身后被人缓缓关上,齐鸢抬头,在看到老夫人含着泪的眼睛时,脑子里“嗡”的一声,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祠堂里祖孙三人相对无言。齐夫人怔怔地看着他,齐老夫人则轻轻擦着脸上的泪。

但显然,老太太悲恸难忍,擦着擦着又低下头去,双手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我的鸢儿啊……”许久之后,老夫人才渐渐止住,哀戚地看向齐鸢,低声泣问:“孩子,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

[1]关于折伤的处理引自《折伤脉医方》,里面还有一条是关于阴囊被人扯脱的治疗……emm,古代人打架还怪狠的。

[2]齐老爷听来的“XXX计逐八大王”,主角是宋朝状元李迪。八大王指的是宋太宗的第八个儿子赵元俨,这位王爷在皇帝生病时借口探病,赖在禁宫内不走,大臣们劝不动,李迪就往他的水里加了点墨水,王爷一看好家伙,有人下毒!然后马上出宫了……

第23章 祠堂问话

祠堂里寂静无声, 自从齐鸢进来后,齐夫人便只定定地看着他, 似乎是在以目光描摹着他的眉眼, 然而神色中却又夹杂着希冀和绝望。

齐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老夫人暗中怀疑过他,那日选布料时对方便十分反常,再往前想, 或许醒酒汤也是试探。但不管结果如何, 只要自己一口咬定抵死不认,老夫人恐怕也没有办法。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说辞, 只讲自己落水后失忆, 因此过往的事情全然不记得了, 学问是垂死之际灵窍大开, 偶有奇遇。此类事迹先例颇多, 前有进士吴用夜梦大坟红馆,后有仁公梦神帝以香鼎与之,每朝的进士录中奇闻异事从不少见, 无论哪种,都比借尸还魂好让人接受。

可是那些话打叠了满腹, 齐鸢张了张嘴,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无法理所当然地占据旁人的身份,享受着本属于别人的亲情宠爱。假如今日否认,那自己以后便要撒谎一辈子。

齐鸢从来没有这样挣扎过,他此时只觉自己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被高高吊起, 似是坠入冰窟,又似乎是沉入了沸腾腾的油锅里, 颠来倒去, 百般煎熬。他甚至觉得身上也是时冷时热, 一会儿周身冰凉一会儿如火烧身。

老夫人深深地凝视着他,这位早年丧夫,独自支撑家业,拉扯孩子长大的要强长辈,此时已经是,也仅仅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

齐鸢踟蹰许久,终究在心里沉沉一叹,嘴唇微微颤抖道:“晚辈见过老夫人,齐……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