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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要拯救的主角都重生了(92)

作者: 长白不白 阅读记录

所谓看得见摸不着的痛苦,谢朝也算是体会到了。

此后的两天时间里,两人一直分床而睡。期间谢朝多次试图用撒娇装可怜等方式让陆川延回床上睡,奈何陆川延这次似乎是铁了心让谢朝长点记性,一直没松口。

谢朝确实也很后悔,王叔这次的惩罚当真是切实有效,以后再也不想受伤了!

他试图最后挣扎一下:“王叔睡觉时一直都是一整晚不换姿势的,怎么可能会伤到朕!而且王叔不与朕睡在一处,朕又开始夜不能寐……”

陆川延毫不动摇:“是吗?微臣倒是在夜里听见过陛下打小呼,当真是响亮得很。”

谢朝:“……”

他苍白的脸上都因为羞恼有了一丝血色,强调:“朕之前不打呼的!”

陆川延闲适地翻了一页手中的话本:“陛下说的极是。”

谢朝不吭声了,木着脸倚坐在床上,头一回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暗道难道他真的打呼了?难道以前也打呼,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直到陆川延吹熄烛火,自己被轻柔地扶着躺倒在床,谢朝还是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失血过多的人需要休息来恢复,嗜睡是正常现象。所以即使小狼崽子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睡不着,不消片刻,黑暗中就又响起了他的小呼噜。

陆川延躺在软榻上,却没什么睡意。

自然不是因为软榻没有床上舒服的原因。

只是自小皇帝受伤之后,不甚敏锐的摄政王,终于注意到了自己情绪的不对劲。

——他似乎,对谢朝有些过分在意了。

上辈子六十年时间,陆川延始终孑然一身。虽然身边献媚者不在少数,他却未曾分出过半个眼神,足以看出性格冷漠到什么程度。

其实一开始,他的性格还未冷到不近人情的地步。只是身居高位多年,身边往来者俱是人精,每个笑脸都带着图谋与算计,稍有不慎,便会被利用得很惨。

被这名利场浸淫着的人,能有几分真心呢?

陆川延并不是没有被至信之人背叛过,还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所以慢慢的,他变得很难对身边人托付信任,因为聪敏如他也不知道,别人对自己口口声声的尊敬喜爱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但是这一世,有什么不同。

陆川延从零零幺口中得知,自己曾是谢朝最信任的人。随后他又知道:谢朝重生了,也就是说,这辈子的谢朝还是和上辈子一样,只信自己一个。

信任是一个很玄妙的东西,它玄妙就玄妙在:当我知道你全身心信任着我的时候,我也会将信任的天平慢慢倾斜向你。

就比如说现在的陆川延,虽然嘴上不说面上不显,但是他也逐渐对小皇帝交付了信任。

说白了,谢朝只敢信摄政王,陆川延又何尝不是只敢信小皇帝——只是他的信任没有谢朝那么极端罢了。

陆川延其实意识到了自己对谢朝越来越信任,但他当时并未当一回事,只道自己会信小狼崽子也很正常,因为这世上只有谢朝永远不会害他。

但是当发现谢朝的遇刺只是自导自演时,心中难以言喻的怒火与后怕燎原,才让陆川延察觉到了对小皇帝感情的变化。

太不正常了。

陆川延自己也是个极具冒险精神的人,以身犯险的事没少做。当年与西胡交战时,陆川延曾经独身一人夜半偷袭对方单于营帐,过程中但凡出现丝毫差池都难逃一死,风险比小皇帝的自导自演不知高了多少倍。

所以,按照陆川延过去的性子,谢朝能想出这么绝妙又回报极高的苦肉计,怎么也应该好好表扬几句,夸小皇帝有魄力有胆识能干大事才是。

至于受伤不受伤,只要不把自己作死都无所谓——男人哪有不受伤的,做皇帝的人更不能怕受伤,越不怕死的人坐这个位置坐得越稳。

可他现在却是后怕,懊恼,不愿意让谢朝承担一丁点受伤的风险。

为什么会这样?

陆川延不明白自己的态度转变从何而来,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谢朝呵护至此——自己尚未出师下山时,他对师父都没有过这么体贴关怀的态度。

当然,这么想,就显得有些不孝了。

又纠结到了天色破晓,陆川延终于放弃,闭上双眼。在睡意姗姗来迟之际,他囫囵将情绪异样的原因归结到“小皇帝的生死与自己的任务挂钩”上。

所以小皇帝绝不能有任何闪失,一旦他死掉,那自己就不能看到千年以后的世界了。

一向卓尔不群、果断沉着的摄政王,竟然颇有几分自欺欺人的逃避意味在。

-

尽管给自己找好了理由,陆川延还是若有若无地与小皇帝拉开了距离。

幸好摄政王本就事务繁多,再加上刘家行刺的案子需要跟进,陆川延便有了理由日日出宫,只有饭点才会风尘仆仆地回到乾清宫,伺候谢朝用膳。

等又过了几天,谢朝已经可以独立吃饭时,他更是连饭点都不回了。只等月上枝头时,才回来陪谢朝睡觉——照旧是睡在软榻上。

谢朝对陆川延的情绪感知很是敏感,很快就察觉到,王叔有那么几分在躲自己的意思。

自己是做错什么事了?

谢朝一时间如临大敌,左思右想,却始终不明白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就直接问了。

终于,在陆川延又一次于天刚蒙蒙亮时起床,穿戴整齐准备出宫时,他的袖口被人从身后拽住了。

力道不大,却挣脱不开。

陆川延动作一顿,微微向后转头。

谢朝大半个身子陷在松软如云的床铺中,只露出上半张精致侬丽的脸孔,半梦半醒地拽着他,问:“王叔这几日,在忙些什么,要日日出宫?”

陆川延面不改色道:“刘家尚且有些善后之事要处理。天色尚早,陛下继续睡吧。”

昏暗的重叠床幔中,谢朝墨蓝色的眼珠蒙着浅浅的水光,剔透似琉璃,注视着陆川延的时候,显得波光流转。

他轻声说:“总觉得,王叔在躲我。”

小狼崽子的敏锐,超出了陆川延的想象。

他轻轻拽回自己的袖子:“没有的事。陛下勿要胡思乱想,免得影响伤势愈合。”

谢朝顺着陆川延的力道松了手,手指落到锦被上,一点声响也没发出来。

陆川延以为谢朝信了他的解释,转身欲走,身后却又传来平淡的声音:“王叔……你已经很久没摸过我的头发了。”

之前陆川延有事没事,都会顺手撸一把谢朝顺滑柔软的长发,动作亲昵而不避讳,很像是在摸什么软乎乎的小动物。

掐指一算,自从谢朝卧床那日开始,陆川延就再也没摸过他的脑袋。

陆川延默了默,道:“陛下已不是小孩子了,微臣之前的做法有欠妥当。”

良久,谢朝的声音低不可闻地飘过来:“原来如此。”

他的情绪平淡得有些不正常,似乎冷静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