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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装后我位极人臣(54)

作者: 花裀 阅读记录

殷君馥不小心被这光刺了一下,眼睛发花。

他用力闭眼缓解眼中涩意,脚步却未曾停下,积雪被他踩踏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大约有一炷香左右,他才睁开眼。即便如此,这条路他却丝毫未曾走偏。

此时,他离宜新县县城已经不远了。

殷君馥虽是混血,轮廓比之常人深邃,但外貌偏向汉人。塞北边境,人口复杂,这里居民也并非都是汉族,所以他的面容并不显特殊,但那双过分碧绿的双眼也实属罕见。

他穿着棉麻大袄,头上缠着灰褐色的巾布,遮住了他微卷的发丝,也遮住了与他人不同的双眸。

即使是在街上,也不会有人对他注目,最多觉得他身量比他人高些罢了。

犀渠玉剑良家子,白马金羁侠少年。可如今再也不见那个嘴角噙笑眼神清亮鲜衣怒马的少年肆意模样了。

殷君馥是被宜新县的上任县令从绥宁县请来的援军,但他那时不过是一个小兵,还带着刚上战场的兴奋,和其他的普通小卒一样,驻扎在宜新县城门外,等着大哥和县令交涉。

上任县令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被贬谪到这里的官员,听闻他最开始的态度是诚恳又急切地盼望着做出一番大事业的,后来却变得异常麻木又冷酷了。

即使原本未曾亲眼见过这些县衙里大小官员,但他在长峰山寨上待的几个月,已经足够他暗中调查这些县官们了。

又过了两刻钟,他走到了宜新县的城墙之前。

殷君馥看着眼前高耸的城墙,城门上方高悬的宜新县这三个大字正在光下闪光。他面无表情,眉眼冷峭,注视着城门那处的守卫。

城墙那里站着的两个守卫依旧是闻瑎来时的那两位。

宜新县城门的守卫一般有六人,每十日一换。

其中两人驻扎在城墙上方瞭望远处,观察敌情。另外四人在城门处检查来往人员中陌生或者可疑面孔。这四人分为昼夜两班,严喜壮和李狗剩这次分的是白班。再过两日,城墙处就要换一批守卫了。

严喜壮的肤色依旧那般黝黑,眼皮垂拉着,近乎闭上了,看着就一副困倦的不行的模样。

不过今年是大年初一,只要是不想犯什么忌讳,几乎是没人敢在今天来找麻烦。所以一旁的李狗剩看到他这副模样也没多说什么。

殷君馥微微垂着眸,通过了城门,径直向县衙走去。

太阳逐步向上攀升,县衙大堂里射进几束光,瞬间通亮起来。

高堂明镜,威武庄严。

闻瑎冷眼看着这群人,他们一个个脑袋低垂,看不清表情,也无人对她的问题进行回话。

她的喉咙有些发干,心中的涩意也愈发重了,身上发冷,怒不可言,闭眼了一瞬压住眼中泄出的感情。

虽然麻洪昌已经不是年轻人,但得益于他圆滚的身材,看着却不显太多垂老之态,特别是他那双眼睛,十分灵动。

若是放在其他任何富庶之县,麻洪昌绝对是和蔼可亲的代表县官之一,可这里是宜新县,可这里有一群气焰嚣张虎视眈眈的山贼,可这里的城墙外还有堆山般因冻馁而死的百姓。

县衙大堂更静了。

地上的砚台四分五裂,其中的一块刚好弹到了麻洪昌身上。即使砚台里的墨一段时间不同已经有些干涸,但是还是在他的棉衣上留下了一道黑色的划痕。

但此刻,此人全部心思都集中在一件事上。

麻洪昌的手死死地拽紧衣角,他在心里仔细斟酌着措辞。

这些年里他早已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几乎所有刚来这里的新县令都一样,要么是带着不甘心,要么是带着一腔的热血与抱负。可宜新县这里是一个偏僻又贫瘠的县,是一个无法改变的县。

读书人大多都自傲不凡,更何况今年新来的这新县令可是探花,被分到他们这个边塞小县,心中绝对是郁闷不平。

新来的县令嘛,不都是这样,想着做出一番政绩,或许就是表面上的政绩。麻洪昌低垂着头眼角瞥到闻瑎棉袄衣角,新县令,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在心中不知是嘲弄还是轻讽地感叹。

偌大的县衙大堂,一群低垂着的黑色头颅。

“看来我还不值得各位开尊口。”闻瑎语气很平静,一字一语,似是冷涩的冰凌。

麻洪昌暗自思忖着,听到这话终于抬起头,结果刚好撞进了闻瑎的眼中,里面是了然的透彻和清冷的注视。

明明什么都不清楚的一个黄毛小儿,怎么给他如此之大的压迫感,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是不是被看穿了,麻洪昌额头上的冷汗瞬间落下,滑到衣领内消失无踪。

他没了刚才内心所想的胸有成竹,反而有些磕磕绊绊的开口:“闻大人有所不知,下官也是有心无力。”

麻洪昌说了这句话后,手指有些不听使唤的抖动,他将袖子垂下来遮住手,拱手垂首继续道:“大人,今年宜新县遇大灾,蝗虫过境,百姓家中没有太多存粮,城中粮铺物价大涨,已是我们不能控制的地步。下官也曾在城外搭棚施粥,县里的乡绅大族更是伸出援手救助。但家家都有家家的难处,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面容满是悲凉。麻洪昌说完这话之后,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踉跄,扶着大堂的柱子勉强撑起了身体。

“秋收无粮,百姓卖不了粮食得不到钱,今年的冬季却是比以往都要艰难。”

麻洪昌手心冒着冷汗,隐晦地望了一眼陈毛生,心脏怦怦跳个不停。他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蝗虫过境,的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但更多的,麻洪昌在未曾确定这位探花县令的真正目的和背后的势力如何之前,可不敢在众人面前,尤其是陈家人面前直言。

闻瑎看着他的面如土色的模样,似是相信了他的话,缓缓点头。但她内心也清楚得很,这话真假参杂,看似说了什么,但该说的、重要的却只字未提。

“秋收,蝗虫,这么大的事,你刚才怎么没说!”

她眉心跳了一下,发出一声冷笑。

麻洪昌身子颤了颤,嗫嚅着颤抖着嘴唇,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闻瑎扫视着堂内众人,眯起眼,藏住了眼中似刀冷意:“其余人为何全低着头。也是,今日是大年初一,免不得各位心中有怨气。”

“罢了,我也不是那种会占用下属假期的人。诸位,你们可以离开了,只是记得一点,休沐结束后,每个人都要单独向我上呈一封近两个月以来的工作记录。”

有位衙役张了张嘴,终于张开嘴,有些难为情地说:“大人,我就是个粗人衙役,认不得太多字。”

闻瑎挑了一下眉:“不会写字?那便单独向我汇报。还有几天假期,各位,新春愉快。”

这些人个个惶恐地对闻瑎道新春快乐,一个个敢怒不敢言,但心底却早就骂开了花,还过什么狗屁春节假,直接上班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