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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宠第一受害者(16)

作者: 千金复来 阅读记录

说到最后,那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萧裂并没有追他。他从头至尾,连脸色都没有变过,只慢条斯理地收回了那节还沾着血的长鞭,淡淡道:“放出信鸽,禀报陛下,朱公子拒捕。”

两日后,缩在朱府的朱兴伦等来了皇帝最新的命令。

囚车过市,提回凤都严审。

押送朱兴伦的囚车从光枣大道上经过的时候,沛阳百姓纷纷拿出家里的烂菜烂叶臭鸡蛋,追着车扔,还有直接脱了鞋往囚车里砸的,咒骂声,叫好声,不绝于耳。

恶贯满盈,终于现世得报。

……

凤都秦王府,一名亲卫将顾凭这些天的布置和动作都向陈晏汇报了一遍。

汇报完,他郑重道:“殿下,顾凭郎君这一次轻轻松松,只令人传了几个消息搅浑水,便令陛下亲手惩治了朱兴伦。可以算是不费一兵一卒便大收奇效。”

陈晏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他这是把陛下,把赤乌卫给当成提线木偶,耍得团团转!”

这话真有点大逆不道,但他的声音没有冷意,亲卫听了,还挺想点头。

可不是嘛,顾凭传个消息,就引得皇帝忍不住出手,再安排个编书的少女一激,就让朱兴伦怒火冲昏头脑,当着赤乌卫的面大放厥词。这下君威被挑衅,假出手也成真出手了。

这么看,这些人还真像棋盘上的卒子。

但是,若不是对陛下,对朱兴伦,对萧裂及赤乌卫的心思了如指掌,顾凭也布不出这个局。

亲卫道:“如此通晓人心……这是大才,殿下,值得一用。”

陈晏没有对他这句话做出什么反应,只是道:“他们回来的船什么到凤都?”

亲卫:“回殿下,三日之后,辰时末。”

陈晏微微闭上眼:“传令过去,让他们快一点。”

“是。”

第11章

顾凭一行人登上返程的客船。

黄昏时分,客船启程。

不知何处传来玉笛萧管之声。随着船越开越远,那萧声逐渐稀落。

这几日,沛阳城内时不时就会响起这管竹声。这首曲子据说曾是一位书生所做,因为家中姊妹被朱兴伦看上,要他将人送进朱府,书生不从,被害得前途尽墨,最后郁郁而终。他临死之前留下这首曲子,说若有朱兴伦伏法的那一日,希望能有人在他的坟头吹奏这一曲,以告亡灵。

夜风中,那曲调已经吹散了,宛如一声声呜咽。

顾凭站在船头,望着远方无尽的山脉与江流,一时没有说话。

殷涿默不作声地走到他身后。

自从那日看着押送朱兴伦的囚车从面前经过,这些天,殷涿就很沉默,常常一个人呆在一处。不过这种时候,心情确实很难平和,顾凭也就没找他。

顾凭:“有事?”

殷涿低声道:“我祖父当年……留下过一本兵书。”

顾凭挑了挑眉:“我知道。”

殷成一代名将,一生据守西北,传说他曾将他多年与北狄交战的心得与战术写成了一部兵书。这本书凝结了他于沙场血战中领悟的最高智慧,里面详细写下北狄的弱点及应对之策,可以说是殷成毕生心血的结晶。

可惜的是,这部书还没来得及刊印,殷成就被隐帝冤杀。殷氏一族也被屠戮殆尽。

这之后,不少人都打过这本兵书的主意,但任由他们来来回回,就差把殷家祖宅掘地三尺了,却始终没人能找到这本书。

如果说真有这本书存在,那它最大的可能,就是在殷涿这个仅存的殷氏子孙身上。

顾凭道:“郑氏一族之前追你,也是留了手的,那晚若不是我插手,他们多半还是想留你活口。你身上一定有他们图谋的东西。”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那就是,看了暗部呈上来的关于殷涿的资料之后,他就意识到,这个少年或许真的继承了将门的天赋,于军事上是有大才的。若他真有这本书,那真是如虎添翼。陈晏想要收服他,恐怕也有将来利用他制衡郑旸的打算。

但是这些事,现在还没必要说。

殷涿:“这本书,当年祖父出事时就让家里人把它烧了,所以那些人再怎么找也找不到。”说到这儿,他冷笑了一声,看了眼顾凭,声音又轻了,“……但在那之前,祖父令我把书背了下来。”

这句话,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所以说的时候,他的嗓音有些艰涩。

顾凭也不知听出来还是没听出来,淡淡一笑。

殷涿看着他,实在无法从顾凭那从容的笑容里看出什么。他知道,虽然现在前朝已经覆灭了,诸侯已经平定了,但是西北的局势远远算不上安定。北狄还在关外虎视眈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扑上来,更没人知道他们扑上来的时候,是想要咬掉几块肉,还是要咬断什么东西的喉咙。

所以,这本兵书很珍贵。极其的珍贵。

珍贵到在最开始,在不知道顾凭会伸以援手的时候,殷涿是想要把这本书当做诱饵,去诱导郑氏上钩的。

他知道,就算郑氏一族权势炙盛,他们也一定会对这部兵书动心!

殷涿道:“我可以把这本书默写下来给你。”

顾凭没有接话,他只是微微侧过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少年。然后,他慢慢地开口:“你们殷氏一门的血脉,如今也不剩多少,还存在的,也大都是些远得不能再远的旁支。族亲不存,家族世代相传的信物,也都在那次抄家灭族之后,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你现在唯一握有的,称得上亲族为你留下的东西,便是这一本兵书……乃是你祖父绝命之笔。你说,你要把它给我?”

殷涿攥了攥拳。顾凭看到,这个少年倔强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刀割般的痛色。

但他哑声道:“是。”

顾凭:“因为我帮你杀了朱兴伦?”

“对。”

顾凭笑了笑。

……这个少年啊,真是太记仇了,也太记恩了。

有恩必报是好事。但有的时候,好事,它也要命。

顾凭:“你跟你祖父的性子,还真有些像。”

他微微一叹:“当年他与隐帝,也是有一段君臣相得的日子的。”

这还是他从赵长起那儿听来的,毕竟隐帝一朝,别说会打仗了,敢上战场的臣子也就那么几个,一群倭瓜里出了殷成这么一个天赐将星,那能不夺目吗。隐帝只是昏,他又不傻,最开始的时候,他还真把殷成当做救世之神将,待他那叫一个珍而重之。

殷成等着他说“但是”,但是,顾凭没有再开口。他只是站在船舷上,吹着扑面而来的夜风,望着江面上起伏的点点渔火。

殷成跟着他望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翻腾的心绪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顾凭忽然道:“你觉得陛下杀朱兴伦,与隐帝杀你祖父,有区别吗?”

他说完,摇了摇头:“没有区别。”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将功成,尚且要万骨枯。一个帝王要坐上那个位置,他要杀的,要废的,要牺牲的,要辜负的,何止万骨?”顾凭淡淡道,“殷涿,你的性子太骄傲了。这样的性子,配上你的才华,虽然能让你短时间内就大放异彩,但是,想要活得长久,就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