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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83)

作者: 谢初之 阅读记录

可通天总是……不忍心。

他斜瞥了一眼青年,眸色晦涩:徒弟么,捡得乱七八糟,收得随随便便,现在好歹知道要负责,又偏生认准了是自己的执念一般,扛着一教大旗,好似恨不得慷然赴死……

他倏忽哑然,冷着脸掐断了这个延伸未尽的念头。

玉清道尊神色寡淡,依着惯例开口:“玄门三教,皆为道门正统。虽各修己道,大道浩渺,乃知殊途同归。今吾等传教于众,若有意入门者,可入试炼之地。若无意者,可自行离去,缘法自然,无需强求。”

众人面面相觑,有一部分人上前行了一礼,慢慢退去了。

元始瞥了一眼照旧黑压压的人群,继而道:“道门首重心性,修道之途漫无尽头,远非一日之功,入门者,需耐寂寞寒苦,感悟天地正理。或长久不得寸进,延误寿数;或一念偏差,误入歧途。若求速成之法者,可自行离去。”

人群骚动了几下,轻轻退去了一批。

元始瞧着似乎未见减少的人群,莫名烦躁几分,不由关注了一眼身后,见两人尚在交谈之中,便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平复了心情。

道尊眉眼淡淡,收拢了昆仑山上漫漫无尽的冰雪月华,遍身覆了亘古的冷寂,他注视着下方,一如注视着世间莫测人心,千般诡谲:“吾道不救世人,不护逆天而行之辈,若有逆天命者,当先斩之。”

这次的喧哗更久了些。

不一会儿,一人上前一步,俯身下拜:“敢问道尊,何为逆天而行?既入修行,本为易吾辈性灵,逆先天命数。”

元始淡淡道:“天地衍化大势,吾道所行,阐正道,明己心,若此而已。”

那人却不依不饶起来:“若心上所求,与正道背离;至交至亲,为正道所阻。虽行正道,却误此心,又当如何?”

元始眸色不改,淡漠疏离。

他眉心的冰雪攒聚着,散去了身上渺茫淡极的红尘烟火,霜色的道袍曳坠而落,佩环未响,却携起三分风雪交织的凛冽。

玉清道尊微掀眼帘,眸中空无一物,像是听闻什么可笑之言,甚至牵扯了几分唇角,凝成一个寡淡疏离的笑容。转瞬,他眼眸冷淡,微微启口。

“若如此,那便是你与兄长无缘了。”

红衣的道尊容色艳艳,眼眸粲然含笑。他自然地走至元始身旁,与他并立。霜雪覆过绯色的衣摆,未掩其明艳灼灼。

刚刚喧闹的人群倏忽寂然几分,追问之人不自觉退后几步,又垂落了眼眸。

未见其容,便已知惊鸿过眼。

元始侧首望去,微微恍神,复而平静。

太清朝他轻轻摇头,眸间隐约显出几分无奈来,却犹带些许骄傲。

通天笑容慵懒,目光随意地往下一掠,寻觅到了来人后,便朗然一笑:“三清之道皆从心所求,若两者背离,便知缘法未在此处。”

“先前聆听讲道者,闻吾三人之言,定有所查,当自思量,方择道而行。若尚不得解,亦可自行离去。”

人群动了动,又静下来。

通天停顿了几许,又道:“兄长已言其道,若论吾道,不讲资质根骨,不问长幼妍媸,若有慕道之心,皆可入门。然,此道吾予之,此路汝行之。康庄大道抑或崎岖小径,皆在一念之间。”

众人静静地听着,或蹙眉深思,或欣然雀跃。

通天便又笑上一声:“我门下嫡传已有数人,既无传道之求,唯有同门之谊,不可等闲视之。见吾兄长,一如见吾,自当更为恭敬;门人交往,不可轻慢,亦无需妄自菲薄。”

他话锋一转,锋芒渐露:“若一力挑起门下争端,吾当逐之;若三心二意,另觅他途,吾亦逐之。此外之言,待入门那日由大师兄传授。诸位,可是听清楚了?”

红衣艳绝的圣人微微挑起眉梢,注视着下首众人,衣摆逶迤于地,风姿卓绝,愈发见出赫赫威仪。

唯有元始眼眸微动,瞧着他弟弟侧过首来,朝他无声地眨了眨眼,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他于心底轻呵一声,眸底冰雪消融,笑意清浅。

*

既已言罢,人便各散。

太清索性让玄都领了人往试炼之地而去,又传授了口诀,方慢悠悠地踱回太清宫。临行前不忘给元始留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在仲弟被看得炸毛前,又笑着转身而去。

元始尚觉莫名,广袖又被弟弟拽住一角。

方才还意气风华的青年,此刻又显出几分小心翼翼来,偷偷打量着他脸上神情。

他神色微顿,手指微微僵硬着,仍轻轻抚上幼弟的发,低声问道:“怎么了?”

通天眨眨眼:“我若是问了,哥哥答应我不会生气吗?”

元始便又顿了顿,不自在地偏过首,他微微抿唇:“不生气。”

“那哥哥知道阿宸去哪里了吗?”蠢弟弟兴奋地问道。

元始:“……”

元始:“我知道啊。”

道尊微微一笑,似冰雪消融,万物静默俯首。他笑得温柔,语气亦是轻描淡写:“通天啊,那你知道拐骗小姑娘早恋的下场,是什么吗?嗯?”

通天:“二哥晚安,二哥再见!”

青年当机立断想溜,又被早有准备的兄长拽住。

元始:来来,我们兄弟两个好好聊聊:)。

作者有话说:

通天:QAQ明明说好不生气的;

毒打(和更新),虽迟但到√

圣人,一种热衷于往自己和亲朋好友身上插满flag的特殊生物。√

元始:弟弟啊,卖萌犯规,早恋挨打,懂?

第57章 从今若许闲乘月 ◇

元始:不要抛下昆仑,也不要抛下我们。

西昆仑的桃夭落了满地, 借风起了一场婆娑。

绯色衣袍披坠而下,剑穗一圈圈绕在纤长的手指上,偶尔晃荡两下。青年恹恹不乐地趴在梨木桌上, 眼神放空, 就差在脸上写上「生无可恋」四个大字。

待一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猫咪从他怀中挤出,「喵喵」地叫上两声, 也学着他的样子趴着。这满满的丧气便仿佛要从身上溢出, 映着两张如出一辙,蠢得让玉清道尊不忍直视的面容。

元始微拧眉心,信手拨弄了几下茶具。

霜白的道袍不染纤尘,清绝的色调蜿蜒肌肤而上, 更衬得那双手莹白如玉。元始眉目冷淡,挽叠起一段袖袍,将案上茶盏注满。盈盈的水波中漾着碎金般的流光。皎月其辉, 倾坠而升。

他方收了手,略一抬眸,便见通天照旧意兴阑珊地趴着,旁边的猫又换了个姿势,柔软的腹部朝上,四肢摊开, 把自己整只猫摊成了一张薄饼。

它似乎有些疑惑地望着身旁的青年,软乎乎地叫了几声。通天掀起眼帘, 茫然地看了猫半晌, 又半死不活地趴了回去。

兄长微挑眉梢,瞧着格外丧气的弟弟。

良久, 他做了不经意的样子, 将茶盏放置在青年面前, 闲闲地问道:“以往也没见你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