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酒(72)
后排的女生倾身凑过去:“我看看我看看。”
陈若安也想看,她抉择了一会儿要不要凑上去搭话,结果刚挪了挪身子,拿手机的姑娘便交叉手臂搭在靠背上,整个手机屏朝向了她。
得,目的达成了,她干脆也没再上前。
这签名似乎是签在见面会的入场券上,后面打印着“热爱舞蹈就像热爱生命”,宋辞无拘无束的字体和它重叠。
“这句话是她说的吗?”后排的女生问。
“不是,是当时那个见面会写的,”她想了想说,“但宋辞一定也是吧,我觉得她非得是把舞台当成生命热爱了,才能走到今天。”
这句话陈若安听进心里了,但她并不能完全赞同。不是的,她想,宋辞和舞蹈之间是根本说不明白的。舞蹈给她第二次生命,宋辞跳舞,让秋女、犯花、小星走进来,心甘情愿让她们割裂自己——或许可以说是反哺吧。
反哺一份早就签好的契约。
宋辞像是树木一样,赖以舞台的滋养生长,变成木头,和木质的舞台变成同一种东西。
“她真的——绝对实力。”
“慕强批的神!”两个女孩聊着聊着冒出星星眼,“‘弦断’也真的太绝了——刚才红蔻死的时候又看哭了,我都四刷了还是忍不住。”
“四刷?我才二刷,但我还想买稍微后面的座,看看会不会不一样。”
前排女生摇摇头:“别,还是这儿好,我觉得最远不要超过第五排,但你可以试试两边的视角。”
“是吗?但我听说……”
陈若安又按开手机一次,中场休息就快结束了。
陈若安这次休息的时间,远比她预估的要长。
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休息,只是一直在正常岗位上班,分到一个很基础的项目组,跟着做检测和修复工作。但一直以来在重点项目或者前沿项目里待着的她,这样一来总觉得很不适应。
刘青说这是有人想“整”她了,她摇头说自己从来没惹到过谁。刘青扣上水杯,淡淡道:“这年头怎么都是错……”
他看着窗外,高功率的白灯照亮这个院子:“就说这灯吧,它自己亮自己的,你说它惹着谁了?”
陈若安明白过来了,可她觉得刘青想得不对。有些事给不同角度、不同阶段的人来看是完全不同的,她知道两人最终谁都不会说服谁,干脆没再应了。
和她比起来,宋辞显得要忙得多,宋辞说她们团的巡演一般都是这样的,春天忙一轮、秋天忙一轮,这就叫“大忙”。
陈若安在宋辞和生活的缝隙里暂落,她发现一件事,好像一直以来并不是自己变了,而是宋辞把她拉进那里——被浸泡在只体验美好而不顾其他的空气中——她才学会那些。
她又去沉下心来思考,后来决心身处何方都要先安稳下来,就比如现在时间充裕,就要做些一直苦于没有时间而做不成的事。
她把父母接过来住了几天,便把那些尘封已久的资料找了出来。
早就想要去做的项目,在一些大的目标上她自己的梦想,她觉得是时候重新拾起来。
宋辞的最后一站在首都,一周三次的演出任务,中间掺杂着各种商业活动。秋天以《梦秋》来收束其实是很完美的,只是她发觉自己真的有些疲惫了,身体也是,逐渐显现出力不从心的感觉。
所幸就要休息了,她和陈若安打电话打到沉沉睡去,第二天便更接近相逢。
兴许是到了末尾的开心吧,那天的《梦秋》演得很完美,这种完美并不指动作,而是状态。她感觉到落叶在身边飞舞,一扬手便是一整扇秋天。
于是谢幕的时候她显得很高兴,伸长了胳膊冲观众比心,远处和近处的摄像机全都照顾到,观众的雀跃也让她更加开心起来。
她看着眼前层层涌动的观众席,鼓掌声一浪接着一浪,她突然很想念陈若安,想立刻就回去,被陈若安环抱着的感觉甚至已经陌生。
但她答应了粉丝今天会给她们签名,她换完衣服从走廊离开的时候想到,这样似乎也很好,这种既定相遇前的短暂延长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才走到演员通道口,她便听到了人群的吵闹声。刚一走出去,这些杂乱无章的声音就变成各种分支。
“宋辞!”
“啊啊啊啊啊!”
“老婆!”
另有一个人叫破了喉咙喊着“老公”。
演员通道旁有一个肩膀高的栏杆,姑娘们就在外面一排一排站着,闪光灯和捧花好像流动在人群顶上,每一排的人都是一样热情高涨。
宋辞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站在台阶上“一脸嫌弃”地笑她们道:“你们总这么叫我,不怕另一半吃醋吗?”
底下的人摇头似拨浪鼓:
“没对象!”
“对象就是你!”
她听了只是笑,慢慢走到她们面前,她一靠近起哄的声音就变得更响,要签名的人递上签字笔之前一大批礼物先涌了上来。
她两只手拎满了袋子,混乱的场景下她自然分不清哪个是所谓“特色标本”、哪个是“自己雕的木人”,她只顾着尽可能地收下来。礼物从后排传到前排,再从她手里传给后面的警卫暂存。
“宋辞,我好喜欢你、好爱你……”
大家都在介绍自己的礼物,这句话就这样略显突兀地出现。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甚至都没来得及考虑面前还有这么多观众,她带着一种对惊喜的期待猛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眼前的画面一下子击中了她,她看到陈若安和这些年轻人挤在一起,在第一排的最边上堪堪露出半个身子,正朝她用力挥着手。
闪光灯和霓虹灯交汇,她就是看到了那人眼中的光——带着些在人群中表达爱意的羞涩,但仍然拼命地看向她。
“姐姐,这是欢场家的原酿——”
一个酒瓶塞进她手里,一下子让她回神。
“嗯?”她看了看手里的酒,笑道,“好,今晚就喝!”
她好像有意要留下来,接过签字笔来便一直在签名,不断有人把演出票递过来。她从最靠墙这边开始签,签到手酸才终于移动到最外围。
余光里陈若安慢慢近了,而她像无数个平常的时刻一样给粉丝们签名,雀跃在这种靠近中爆炸增长,在她心里达到顶峰。
她终于走到陈若安面前。
那人的票递上来,学着前面的人说到:“老婆你真的好漂亮哦。”
“谢谢。”
宋辞很快帮她签完,票递回到陈若安手里。
陈若安笑着接过来,却突然摸到票下面有什么硬硬的东西,她偷偷翻过来看了一眼——宋辞把一张房卡藏在了票底。
她心里一下子炸开漫天烟花,宋辞已经走回台阶上,熟稔地和大家说着道别的话,眼神却有意无意地落在她身上。
陈若安被她撩得大脑空白,这一刻她的世界里好像再没有其他,只有眼前台阶上背着光的宋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