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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酒(5)

作者: 行山坡 阅读记录

“后来没练?”

“没有,我不喜欢游泳。”

到达东岳旁边最接近山顶的酒店时,的确已经凌晨。宋辞说能不能直接在山顶等上几个小时,陈若安拿出手机查气温给她看,说不想冻死还是乖乖住酒店吧。

但酒店的标价的确吓人,单间后面明晃晃地写着480。

陈若安看了看旁边出租的露营帐篷之类的,想了半天,觉得就算能搭起来恐怕也已经黎明。没办法,说走就走的旅行似乎就是要背负一些说走就走的风险。

她还在犹豫,宋辞已经拿到了钥匙。

她像个大富婆一样把陈若安揽过来:“跟姐姐走,再不住更没时间睡了。”

陈若安踉踉跄跄地跟上她:“你开了几间?”

宋辞挑了挑眉,理直气壮道:“一间。”

陈若安简直哭笑不得,不知道眼前这人怎么吧财大气粗诠释得这么淋漓尽致。

拿出钥匙来开门,宋辞问她:“不想住?”

“我怎么敢,”陈若安接过她手上的包,不料想整个人被坠了一下,“嚯,你这都装了什么?”

宋辞倒在床上去够床头的灯:“进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佩服她的体力,本想着上山已经够累了,谁知道这人的背包这么老沉。陈若安看着她拉上窗帘,阴影模糊地伴随着暖黄色的灯在她身上生长,雕塑般的曲线和肌肉线条,这些东西太过漂亮,让人没去想用来搬东西同样有效。

宋辞转过身来:“站门口干什么?”

“看看你。”她说。她再一次地举起相机来:“为什么和床头灯都能配合得这么好?”

是舞蹈演员的职业惯性吗?还是副作用?不知道,总之隔着镜头的两个人都笑了。

“拿过来,”宋辞冲她招招手,“我的背包。”

单人床明明就是只能装下一个人,两个人想要相对而坐,就只能一个在床头一个在床尾。背包放在中间,在陈若安逐渐变得震惊的眼神中,宋辞从里面掏出一瓶又一瓶酒来。

威士忌、世涛,但陈若安只认得青啤。

“怎么了,”宋辞看着她,嘴边噙着名为“明知故问”的笑容,“谁还没点必需品了。”

是陈若安觉得离谱的程度,眼前恐怕坐了个酒蒙子。但她莫名地感到开心,能共情到宋辞嘴边的笑容一样。说来真的好笑,“必需品”,一个带摄影机,一个带沉得要命的酒。

她看着她的眼,崭新的酒瓶胡乱倒在床单上,而宋辞已然微醺。走钢丝一样,行走在迷失大陆的边缘。把一列自由的列车开到终点,陈若安的无序性好像要走到顶峰。

她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摄像机吗?”

“为什么?”

“你还记得我的项目吗?”陈若安说,“我要把你记下来——今晚可以跳舞吗?”

宋辞不说话了,她低头打量她的酒,半响把世涛选出来。两个酒瓶摩擦,瓶盖滚落到地上。

“陪我喝酒,”宋辞靠在靠背上,一大口酒精下肚,为了解渴一样,“你陪我喝酒,我跳舞给你看。”

于是,十九岁那年,陈若安的酒坛子被打翻了。

从没接触过黑色的、口感却像奶油一样的酒,她只喝过青啤。从前信誓旦旦地说不喜欢被酒精麻痹的感觉,接过宋辞的酒瓶却是毫不犹豫。

艺术需要微醺,甚至酩酊大醉,碰杯的时候全然不顾明天,只觉得好喝,舞蹈家竟然也懂得鉴赏酒精。

陈若安的腰板塌下来,晃动手腕,保护相机,但是焦香的谷物味道从酒里飘出来。

“坐这边来。”宋辞喊她,她的头靠在床头,小小的角度向上仰。看向陈若安时半眯着眼笑,脸颊上的红晕便无限地延长。

某种认知告诉自己这是陷阱,陈若安不动:“干什么?”

宋辞抬手拍了拍身后的墙:“这里能靠着。”

理由给得很充分,陈若安挪过去和她坐在一起。又碰杯,黑色和透明的酒,瓶颈碰在一起,但举杯的只有宋辞。

看她肆无忌惮地饮酒下肚,看酒精划过她的喉咙,听她放下酒瓶之后稍微加重的呼吸。看她肤如凝脂,在暗黄的灯光下变得愈发亲近,一天之前还在仰望的人,好像一瞬间就坐在身边。

“骗酒啊?”宋辞假装嗔怪她,陈若安咬着舌尖摇了摇头。

相机还挂在脖子上,宋辞拿过来看,无论是她自己还是风景,都一张张认真看过去。绳子不够长,陈若安凑过去和她一起。

“你很喜欢摄影吗?”

“喜欢。”

“为什么呢?”

“可能……”陈若安好像没想过这个问题,成人礼那年父亲送她相机,从此就自然而然地和相机为伴,像早就磨合好的朋友。

半晌,她想出当下的答案来:“可能喜欢记录吧,回忆就清晰一点。”

“唔。”

这个话题就停下来,陈若安不知道她的看法。你喜欢留住回忆吗?她没问出来,她觉得宋辞一定会摇头,宋辞好像天生就是擅长忘却,擅长一直往前走,只着眼于当下的角色和舞台。

“你去,坐在那儿,”宋辞指了指地面,那是整个屋里离床最远的一小块地方,“床当成舞台的话,这个距离行吗?”

陈若安点点头。

宋辞把酒统统放在床边的地板上,站在床上,背对着陈若安,去解自己衬衣的纽扣。总还是要在服装上有些设计感的,半松不松才合适,在适当的时候垂垂露出肩头。

陈若安没动作,她仍然靠在床头看她,只跳给她的舞蹈,从解开第一颗纽扣开始入戏,陈若安突然发觉自己深爱这种暧昧的过渡时期。

宋辞转过身来的时候,正对上陈若安的眼神。

她歪了歪头:“怎么了?”

“没,觉得很荣幸,能做你的观众。”

陈若安的真诚总是突然出现,或者说一直潜伏。好吧,宋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照镜子一样,露出对她而言很罕见的认真的表情来。

“你不用这么想,”她说,“就算没有你的工作,我也很乐意跳舞给你看。”

宋辞把鲨鱼夹拆掉,从口袋里掏出头绳来绑头发。她不看陈若安了,后面的话,看向窗帘的缝隙。

“你欣赏我,我需要你,所以说是回报也好吧。”

陈若安听见自己吞咽唾沫的声音,她看着宋辞的手上下翻动,在头绳上打了个结。从侧面看她,说话时双唇微启,好像画面和声音分别走进陈若安的脑袋。

你需要我?什么呢?

“想拉开窗帘吗?”宋辞说。

回神了,陈若安说:“都行。”

她拿着相机下去了,靠着墙壁坐下来。宋辞说,放歌喽?

陈若安把相机举起来。

她从没清晰地告诉过宋辞她究竟想要什么样的舞蹈,也没说过项目完整的样子。一切都很自由散漫地向前走,从认识你发展到这间屋子,发展到这个夜晚,陈若安觉得这也对,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该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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