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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酒(19)

作者: 行山坡 阅读记录

陈若安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在邀请她吃晚餐,但她的晚饭已经约出去了。

“晚上想怎么吃?”她问。

“约了人。”宋辞回她。

看到回复,陈若安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可是想象中的轻松感并没有伴随着来临,她和宋辞一起吃饭的时候并不多,只是这回对方突然说有约,让她有种别样的感受。

另一个上次没能绕过去的问题浮现出来,我缺席的首演你注意到了吗?

两个问题交缠在一起,她觉得不告诉江愉这份“感情状况”是对的。奇怪的、难以开口的关系,还是自己埋起来好一点。

陈若安回家的时候并不晚,家里没有宋辞似乎是能够预见的。那晚上还回来吗?她没问,其实是不想面对结果的。

在阳台坐着看了会儿书,耳朵却一直在捕捉外面的声音。书本大概翻过四五十页,她终于忍不住,采取了进一步行动。

她从书房的柜子里取出三个检测用无人机来,研究生时期做过相关的项目,她手上仍然留有很多类型的无人机。小区一共有三个大门,她定位好之后打开窗户,把机器放了出去。

她去网上搜了张宋辞的正面照出来,提取关键信息之后录入了程序中,三架无人机的画面分别显示出三个大门,光栅不停地从显示屏上掠过搜寻着信息。

这些都布置完后,她把书本拿到书房,倚在书桌前的椅子上重新开始看书。等到十二点,她想,十二点宋辞再不出现在小区里,就该锁门了。

纸页又翻了一沓,已经从“密码”一词概念的出现讲到了高度发达的“紫金”。

——紫金,从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密码学的全部意义,密码学所包含的与数学、逻辑……

看到这里,滴滴声响了起来。陈若安把书本倒扣在桌子上,倾身去看面前的显示屏。最左边的那个闪着红点,她拿过操控器开始靠近。

画面里宋辞正和一位男士交流着什么,大概几句话的样子,男人从车里拿出一束花来。

陈若安挑挑眉,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亲眼看着宋辞接过花,然后道别,然后捧着花进了小区。

无人机还悬停在门口,她也一动不动,就这么愣了一会儿,她把三架机器都收了回来。宋辞会回来其实是意外之喜,可现在她却不禁有点烦闷,以为会因宋辞而不同的一个国庆节,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她摘掉眼镜按了按眼睑,窗边响起嗡嗡的声音,她的无人机飞回来了。

陈若安去开门的时候,显示屏里的宋辞手里并没有捧花。

似乎有点怄气的感觉,她开了门锁转身就走,一眼都没有回头看。她想,她是在忙的,书还是要赶紧续上的。

关门声响了之后,宋辞叫住她。

“你很忙?”她问。

陈若安顿住了,她停下来,倚在书房的门框上。

一切动作都很流畅的样子,只有陈若安自己知道她整个人多么僵硬,倚靠的角度多么奇怪。

“忙。”她说。

“哦,”宋辞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坐在鞋柜上开始换鞋,她仿佛自言自语般说到,“我以为你会一路跟我回来。”

陈若安心里咯噔一下。

“花我扔了,”她仍低着头换鞋,“我不喜欢他。”

陈若安僵直的背松垮下来,她怔怔地看着宋辞换鞋,她不知道她忠诚的机器们是如何暴露了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呢?

那捧花扔掉了啊,她想,不喜欢所以扔掉了。

宋辞把风衣脱下来挂在门口,然后朝陈若安走过来,然后背对着她站定了,低头露出后颈的拉链来。

“帮我拉一下。”她说这话的感觉,叫人觉得这件事每天晚上都在做一样。

陈若安凑过去帮她拉开,一节节脊骨逐渐出现在她面前。她恍惚间看到这一排尖牙上下起伏,宋辞的头颅仍低低地垂着。这种起伏是错觉吗?还是因为她自己的身体也在一张一舒?

她分不出来。

手指捏着小巧的拉链,缓慢地拉到尾椎骨,拉到底了,她的手不肯离开。

“我要为我的……”她小声说,“所作所为——我要为我放它们去看你道歉。

“我不该——”

然后那拉链从手里溜走,然后宋辞吻过来。陈若安觉得是时候闭嘴,也对,只是叫她拉拉链来着。

后来回忆,那晚是陈若安先动了更深远的念头,然后生生地把宋辞拽过来。

到底因何而在乎对方?到底这栋房子能容下她们多久?

然而只是一个微乎其微的种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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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宋辞是一个对生活感知极为恐怖的人,这是她对自己的锻炼,久而久之就变成习惯,或者说本能。

这是她的过人之处。

第14章 球形玻璃

全国巡演开始之前,舞剧要先在南安演上一段时间。

陈若安去看的那次是第十四场,那天周末,她久违的有了周末的感觉。

弦断声。

开场之前陈若安一直看着票面上的琵琶出神,精致的乐器上悬着细细的弦,太精细了,把女人的一生缠得那样彻底。

她看舞台上的犯花,看她那小小的依仗着自己琴技的高傲。可犯花怎么能把琵琶看做朋友呢?那个时代那种身份,琵琶应该是越弹越弹不明白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没有做观众的资格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心态开始改变,变得不能纯粹地去看待宋辞的舞台。

她隔一会儿就要擦掉聚在下巴上的泪水,第一滴泪从什么时候悄然落下,她自己都不知道。

犯花的旗袍勾勒出曼妙的身姿,那样走路那样撩动琴弦……她看犯花的时候是看不到宋辞的,可宋辞的身上常常能看到犯花。

这太不公平,她想,那个偏执而个性强烈的女人,像蛊毒一样缠绕在宋辞身上了。

可是宋辞也把犯花当成朋友。

她不理解宋辞,也不理解犯花。

返场谢幕的时候,宋辞向各个方向的观众鞠躬、挥舞双手,明媚的笑容挂在她脸上,好像她比观众还要更早走出这个故事。陈若安呆呆地望着她,从前排观众挥动双臂的缝隙里。她发觉这是宋辞的一种能力,把犯花和宋辞都暂时安放起来,然后用最大程度的笑容回馈观众。

她知道根本不是这样,她见过太多个宋辞窝在阳台上喝酒的夜晚。

啊,她讨厌犯花。

后知后觉地,似乎这才是她迟迟不肯来看的原因。

犯花死在舞台上,死在月圆的夜晚,陈若安不能释怀。载宋辞回家的路上,她只能用沉默掩饰试探的问题,宋辞能感觉到这些。

“你不说话……”宋辞平视前方,路上有各式各样的车辆,“都过了一个小时了,我也不指望你跟我说观后感了……”

陈若安抿了抿嘴,还是欲言又止。两秒抢完所有票,观后感谁都能说,可陈若安能感受到的注定是独一份的,完全以宋辞为中心的观后感,不知道是不是有失偏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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