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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宋(45)+番外

……

到了第二日,宗泽处理完州衙的政务后,便飞快回来,细细地看了七里坡的各种细节,不光是那煤焦窑和几个降温大水池,他还看了那个沼气池。

相比羊毛,炼焦炉出的碳、蒸炉出的油都已经惊不到他了。

沼气池连通厨房,可以以污秽之气生火,免了村民砍伐柴薪的时间,还可堆肥,若能推而广之,也是利国利民之举。

宗泽看了两日,越看心情越是沉重,这七里坡的秘密,哪怕随便露一下出去,也能让密州治下,得享其利,可是,这可能么?

并不是民可得利,朝廷便会欣然受之,如今奸相当朝,大多官员更沉迷于以奇花异石,珍宝祥瑞邀宠于上,至于民生之事,则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若可以与这种夫人或者种小公子合作,倒是能广而惠之,只是,还得想个法子拉近关系,王洋说他曾多次去接近种公子,想要结识探讨一番,结果种公子对有些误会,将他一番暴打后,弃于路边。

到了第三日,宗泽一大早起来,就遇到了一位早早守在村口的大夫,前去攀谈后,才知道这位大夫在等种家公子、赵家小公子、还有那位山水姑娘。

居然都来了!

宗泽没想到还有种好事,顿时也不打算再去州衙,而是在一旁守株待兔,准备与那三位来个村中偶遇。

于是,没等多久,他便见到那三位。

但,刚一入眼,宗泽便忍不住皱眉。

以他的眼力,一眼便看出,这三人之中,为首的并不是那种公子和山姑娘,而是那个被他们或牵或抱,不愿离手的五岁稚童。

甚至,他能看出,那一男一女,偶尔都有些争强好胜之色,却都被那孩童阻止。

这是何理?

若说那山姑娘听命于主家子嗣,倒也说得过去,可种彦崇是老种之孙,以种家权势,前途之远,绝非一个不能入仕的宗室子可比。

所以,宗泽在看他们走在路上一番争论后,便直接了当上前,地问出那句“可否算老夫一个?”

那小孩抬头,明亮的眼眸与他四目相对,一时间,宗泽心中便冒出了“妖孽”二字。

那绝不是一个小孩该有的眼神。

坚定、疑惑、戒备,却又在下一瞬变得天真无邪,问他:“老爷爷,你是谁啊?”

他微笑道:“老夫宗泽。”

此话一出,种彦崇眉头一皱,本能地挡在了虎头身前。

就他后来得到的消息,这次不是种氏暗中运作,将他扶上知州之位么?为何他却……

宗泽心中电转,一个大胆的想法冒出心间,他微笑道:“种公子何必戒备,不是你将老夫调到密州的么?”

他看种彦崇眉头紧皱,却又没有反驳,心中那个想法更重,便作胸有成竹状,他轻抚短须,低声试探道:“又或者,这是你身后那位,赵小公子的意思?”

种彦崇面色大变,十五岁的少年终是城府不够:“你怎会知道?”

在他身后,赵虎头,不,赵士程忍不住扶额……

第35章 给你压压惊

宗泽不会是好对付的人, 这点,赵士程从一开始就非常清楚。

这位宗爷爷能在七十高龄时,独力撑起北方大旗, 击退金人,将各处盗匪起义军纷纷收归麾下, 一手提拔岳飞, 就凭借这份纵横捭阖的手段, 就能知道他是何等的能人。

相比之下, 坚定果断的小种舅舅在他面前就像个冲动的毛头小子, 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虽是如此, 赵士程还是没想到这位居然敏锐至此,甚至一下就把他们这小团队的核心给诈了出来,谁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啊, 强弱都是比较出来的, 和他比起来, 那小舅舅能不降级成猪队友么?

赵士程扶额, 无奈道:“那宗爷爷, 咱们找个地方, 坐下聊吧。”

种彦崇皱起眉头:“虎头, 他太奸诈了, 还是算了吧……”

赵士程摇头:“不必, 走吧。”

种彦崇眉头紧皱,终是点了点头。

旁边的陈大夫离得较远,并未听到那关键之语,却也知道这些事自己肯定是不能跟着去凑热闹得, 于是忍不住举手问道:“那这镜子——”

赵士程嗯了一声:“归你了。”

被征走小玩具的种舅舅眉头有些心疼, 却只能默认, 谁让刚刚自己那样没沉住气呢?

山水三人带着宗泽,顺着村人修筑小路,一路走到山下的河岸边。

这里的地形空旷,又有水声隆隆,加上水车磨盘吱呀声,很难有人能偷听到什么。

赵士程找了一块大石头坐着,让自己至少不用再仰望宗泽或者被人抱着说话,那位宗知州一路若有所思,看他的目光里倒是清正平和,未带什么猜疑恐惧之色。

“我名赵士程,濮安懿王之孙,任太子右内率府。”赵士程开门见山,摆出自己的身份,“听闻知州清正廉明,所以让舅舅扶了一把,助我经营治下。”

他的身份是他最大的保护符,只要他是在赚钱,并且没有搞的天怒人怨,谁也拿他没有办法——嗯,父母除外,这也是他搞些小事情把父母的注意力支开的最大原因。

宗泽微微一笑道:“那小公子为何不寻种家嫡系?”

赵士程也用天真的语气回答道:“当然是因为,宗知州你,最能顶住上峰压力啊。”

宗泽的微笑带上了深意:“公子倒是甚有把握。”

“当然,否则也不会在诸多名单中,独独选中知州您了,”赵士程点点头,“只要是利民之举,你是不会拒绝,只要是伤民之事,知州你更是会想尽办法,有您在,我的很多法子,都是可以用的。”

宗泽沉默数息,突然问道:“那么,小公子,您意欲何为呢?”

赵士程歪了歪头,天真无邪地道:“陛下有九子傍身,我这旁支宗室,自然是在这太平之世逍遥一世,做个富贵闲人啦。”

“仅此而已?”宗泽立刻问。

“不然呢?学着王荆公改革天下么?”赵士程语带嘲讽,“还是学习蔡相的改革盐茶之法,搜刮天下?”

宗泽沉默了一下,叹息道:“真不可么?”

曾几何时,他也曾孜孜不倦地为强国之道而苦思冥想,看着吏治败坏怒而上书,更曾叹息未能生在仁宗神宗之朝,不能靖边安境,一身长才无所施展。

哲宗亲政时,他也曾意气风发,然哲宗早逝,继位的端王却沉迷书画奇石,朝廷风气越发不堪,他虽看在眼中,急在心上,却也是无能改变。

如今,看到面前这位异数,却也实在想过,是不是天降神人,让本朝能有周公旧事。

赵士程摇头道:“越是腐朽败坏的吏治,越是不能去改革变法,那只会越改越差,不是所有病,都能用猛药。”

王安石变法想法是好的,但却直接造成了宋朝最激烈的党争,越是腐朽衰败的王朝,就越不能去变法,因为承担不起内斗的损失,只会耗尽元气,若再有一个外力影响,灭亡就是分分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