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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宋(46)+番外

新旧势力争夺必然会死掉一个,不存在和谐共存,平衡被打破,只会死得更快,猛药也不是不能用,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金人南下反而是给宋朝续了一波命——北宋的冗兵、冗官、冗费,反而被这一波给治好了。

“那小公子,便只是为了做一位富贵闲人么?”宗泽又问。

赵士程叹息道:“宗老先生,交浅难以言深,日久天长,人心能见,又可必急于一日。”

宗泽当然明白,他今日的举动,其实甚是冲动,只是,实在是那羊毛的于民生过于重大,才忍不住妄动。

可直接放弃,又不是他的风格,便问道:“那羊毛之事,不知小公子作何打算?”

赵士程反问道:“如今牧羊之利,已经占了马场,若再许以羊毛之利,大宋良田,可得安在?”

宗泽见多识广,立刻明白深意,便试探道:“小公子只是担心此事?”

赵士程道:“难道不该担心?”

宗泽轻抚短须,微笑道:“自是应当,但因噎废食,却大可不必,公子想想,这大宋养羊、辽、西夏亦养羊,北方之冷,倍于南人,若能以利诱之,未必不可将北人之马,变成羊群。”

“难道我大宋能吏们,竟还不如北人逐利?”赵士程反问。

“并非如此,”宗泽叹息道,“衣食住行,皆人所需也。”

他坐到青石边,给小孩讲起了黄河以北之地,冬季都是许多人生死之关,农民佃户,轻易不会改变自己种植的粮食,但朝廷每年要求的税收,却不只是粮食,还有布匹和差役,一户五口之家,七亩地,还得有三亩地种桑或者种麻,以此应对布捐。

自从蔡京上位,恢复差役法后,把原来的徭役制改为“每岁上纳免夫钱,每名折钱三十贯,解赴京师,以资边饷之用”,即有钱的交钱就可以免除徭役,实际上,又有几家贫户拿得出三十贯,农人多自家有粮,以粮食换钱,价贱,以布换钱,却要贵得多。

如果毛料能盛行于世,那家家散养几只羊,不但能织布食肉,也能将桑麻之地换成麦田,其利远大于弊。

更何况,北方寒冷,毛料保暖远胜于丝麻,无数饥寒贫民,都可受利,须知许多贫民一户数口,也不过那么一两件衣物,同穿一条裤子,甚至穿裹着一条细布便下田耕作的,也不在少数。

朝中对河湟开边素来反对,说是劳民伤财,那蛮夷之地贫瘠,又少有税收,便拿在手中,也不甚重视,这才有司马相公将打下两千里西夏河湟之地全数归还的事情。

若是那些牧羊之地也能得些羊毛之利,岂不是能让朝中支持对边境用兵,只要朝中协同一心,拿下西夏,并不是难事。

如今与西夏之战,难得便是每遇失败,朝中的反对折子便如雪花一般,对主战派各种攻击,拖延战机。

所以,基于以上几点,宗泽觉得,羊毛之利,远大于弊……

听着宗泽这一番侃侃而谈,赵士程一时露出了深思之色。

他发现自己先前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太脱离实际情况,宗泽说的太有道理,经济基础决定了政治结构,汉唐哪个朝代不是开疆千里,可到后来,西夏蒙古之地却都是被视为鸡肋之地,因为这些地方产出太少,投入太多,不成正比。

如果那里有了足够的利益,真的还会轻易被放弃么?

英国圈地运动是因为他们的地盘就那么一点,可是中国能一样么东北到西北那么大块地,还不够养羊么?

而毛料如果能代替布捐的话,也并不会占地太多,再说了,后世棉花传播过后,江浙一带成为棉花的种植地,号称衣被天下,也没见影响到农田种植啊?

至于说如今宋国武德不充沛,拿不下西夏和辽,这并不算什么重点——它将来还会被金人暴打呢,现在不积蓄实力点科技树,二十年后就要被别人一波带走了,那时候死的人,可就不是羊吃人这一点了。

所以,羊毛这事,能搞!

“你说的事情,我同意了。”赵士程听着对方的讲述,点头道,“只是洗涤羊毛,需要澄清的石灰水加海草灰,这两样的东西都需要巨大的用量,光是我这里还不够,你还需要组织专门的渔民,前去打捞海草。”

宗泽还在动之以情,想要告诉对方这羊毛多么地有用,却被对方的一句话直接噎住,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宛如金童般精致可爱的小孩,过了好半晌,才直接道:“你、你便这么直接说了?”

“不然呢?”赵士程不以为然道,“还要和你讨价还价,商量来去,勾心斗角一番?我又不是什么反派角色,只是担心养羊占田而已,既然你说没有问题,这也就不算什么重要的秘密了。”

宗泽还是有些恍惚,他忍不住道:“你、你不和父母商量一下么?”

他并没有打算一次性地说服这小孩,甚至是想透过这小孩与种夫人来一番角力,从而让种夫人愿意扩大产业,只要产业大了,自然是没有什么秘密能长久的……

“他们也不知道配方。”赵士程淡定道,“这只是我研究炼丹术时的随意之作,先前未有知会,便调动了您的升迁,是我失礼,宗知州初来乍到,这配方,就送您压压惊吧。”

宗泽被震住了。

所以,那朝中的传言并不只是传言,那赵家小宗室赵士程,于炼丹之术上,天纵其才,是真的……不是什么冒享他人之名?

赵士程心中暗爽,面上却是轻描淡写,他径直站起来,召唤坐骑:“舅舅,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第36章 润物无声

密州的海岸线极长, 后世的日照、青岛都在密州的管辖范围,这些地方,宗泽都是走访过的。

除了海运通商的收入之外, 密州还有盐场的高额收入, 正是这些收入, 让密州成为排行前五十的“上等州”, 但若说渔获之利, 则是极为稀少的。

海边有许多渔村, 过得很是艰苦, 一村之中,衣不蔽体者比比皆是, 他们的渔获在近处的县城很难卖出价格,换得的米粮很少。

而在沿海之地,因为海水侵蚀, 海边的土壤不但贫瘠, 还是盐碱地,不适宜小麦、水稻这些粮食的大面积耕种,渔民往往看天吃饭, 他们的小船只能在近海捕鱼,还得避开风浪较大的天气, 缺乏好的保存手段, 稍微获得数十斤的渔获, 就得回航,还得尽快晒干, 日子过得极为艰苦。

更惨的是, 海边并不是什么宜居之地, 草棚木屋在大风之下, 常常倾覆,渔民们大多疾病缠身,是比农人还苦的存在。

而这次,宗泽发现,若是海草灰真能做碱,那沿海渔民,便都能受利——打捞海草,可远比打渔容易多了。

“……回禀大人,这海草价贱,平日都无人购买,往往在退潮之后,露出的礁石上便会有许多的海草与淡菜,方便采集。”王洋就是近海之人,对此非常了解。

宗泽却是很稳得住,他从小孩那得到消息,便很快回了州衙,让人弄来了石灰与干海草进行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