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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宋(429)+番外

“这也太可惜了,”货主长吁短叹道,“听说皇钞带有龙气,有镇宅护身之效果,相比之下,这城钞就太小家子气了……”

“谁说不是呢,听说很多士子家里都供有皇钞,平时上香祭拜,就为了能考个好名次呢。”

“对了,这次这么多铁器,是哪家大户又要开荒了么?”货主好奇地问。

“那倒不是,先前咱们汉阳县不是有不少人去京城做活了么,他们也不知道在汴京城是找了什么门路,往家里带了不少钱,有些村子,便整村出动,去太白湖垦田了。”高瘦的买主摸着一缕小胡须,笑道,“你也知道,太白湖葭苇弥望,有巨盗所出没,被称为‘百里荒’。如今他们赚了钱,数目不够买地,但买些铁器,一家大小出些力气垦出田地,也算是买地了。”

“这倒也是,”货主感慨道,“这几年来,好些小崽儿都长大了,没有田地,那可是不小的麻烦。”

“是啊,一晃这么多年了,我都快忘记了,六七年前,咱这里,还是不举子的地方。”买主忍不住大笑起来,“这日子,越过越有滋味了。”

荒宗在时,他们这里的贫家子只生二子,多生出孩子,都要溺死,否则养不活。新帝继位后,减免税了杂税,也没了花石纲,更没了各种摊派,多出来的粮食可不就能多养几个孩儿了么?

但多养的孩儿们总要长大啊,总要娶媳妇、种地,那便需要更多土地,大宋这些年的铁器又好用又便宜,有这种机会,穷苦人家便充满了干劲。

他们不怕苦——做什么不苦啊,可这虽苦虽累,但心里甜啊,有什么事,比一点点拥有自家土地更让人满足的事情?

“可我听说,这荆江江堤,好像年年决堤,不会淹没农田么?”货主疑惑地问。

他的船每次从蜀中出川,船过三峡,总是心惊胆战,那里的水流太快了,荆江河道又异常扭曲,以至于年年都会决堤。

“又不会全淹,在荆江住着,谁不被淹个几次,”货主哈哈大笑道,“我那村里的家家户户门板上都写着自家名字,被水冲走了,还得靠这捡回来。”

两人说笑了一会,才各自离开。

买主看着好友上船,又看长江滚滚而去,不由得回想起五年前,他也只是个普通佃户,只是依靠帮着乡里买蜀地的便宜铁器,赚下了一点家业。

朝廷不折腾,这些小户人便会过得好起来,过得好起来,就会余力去开垦湖泽,开垦湖泽,才有更多人买他的铁器,他的日子便能过得更好。

这样的日子,简直像做梦一样。

想到这,买主不由得摸了摸胸口的护身符,那里边装的是一家皇钞,他闲暇时,会拿出来,拜上两拜,感谢官家的保佑他平安发财,并且希望可以一直这样过下去。

……

他不知道的是,遥远的东京城,他心中英明的君主正把神霄院和神机院翻得底朝天,把各种祭祀有他头像的邪恶行为严厉取缔,一旦查到,立刻强行换成新钞。

老赵为此开心了整整一个月,还悄悄留下了十几张钞票,放自家屋里,做为每天的快乐源泉。

这种笑话,真的很快乐啊,光是看着就很快乐。

第304章 幸福的烦恼

见过皇帝完颜斜也后,宗干又去见了自己的弟弟宗峻。

阿骨打家里,兄弟关系都还不错。因为父亲早年征战在外,正妻唐恬氏早逝,宗干的母亲成为继后,为夫君出谋划策,许多计策,都是她提出的建议,且打理后宫做得十分优秀——虽然也就四位妻子,十来个孩子,和一个大点的家族相差无几。

宗干行事素来公正,在诸兄弟间很有威望。

宗峻的母族唐恬部是女真大户,如果没有意外,在母族和女真规矩的支持下,将来完颜斜也去世,他就会是新一任的女真国主。

可惜,这位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如今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看着,很可能会走在完颜斜也前边。先前在战场上受的伤,伤到了脏腑,他已经熬了一年,已是油尽灯枯之象。

一个五岁的孩子戴着虎皮帽,正坐在炕上,拿着一本汉文的诗经,断断续续地读给父亲听。

床上的宗峻本来看着孩子,带着一点笑意,但他看到宗干进来时,眼里毫无一点看到兄弟的欣喜,反而充满着绝望。

“合剌好聪明,这么小便会读书了。咱们幼时是多久开蒙的?”宗干坐到一边,微笑摸了摸小孩圆圆的脸。

宗峻沉默数息,才缓缓道:“合剌那么小,就不能放过他吗?”

他虽然快死了,但并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成为下一任的继承人。

父亲当年未崛起时,辽东许多汉人都投奔到阿骨打麾下,所以许多金国子弟都读汉文,识汉字,他们也听中原人讲过为了皇位,父子相残兄弟相杀的故事。

这些年来并没有因为皇位而出过什么岔子,但是他非常清楚,失去了父亲庇佑,又有继承权的儿子,将来会是许多人的眼中钉,如果再卷入皇权之争,他的儿子,很难善终。

“我会把他收为义子,”宗干沉默了数息,才道,“只要我活着,就会好好照顾他。”

宗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是点头:“诸兄弟里,你还是值得信的……合剌,过来。”

小孩愣了一下,光着脚脚从被褥里爬出来,哒哒地走到爹爹身边坐着:“阿玛?要喝水吗?”

宗峻笑了笑,费力地指了指宗干:“合剌,你好好听他的话,他是你以后的阿玛。”

孩子有些茫然,然后摇头:“不,我只要你当我阿玛。”

宗干有些愧疚。

宗峻也许可以再活些时日,但若是想把合剌过继给自己,他就必须死在斜也之前。

否则,一旦斜也先死,便是宗峻继位,合剌的身份便大不相同,宗干就失去了过继他的资格。

这是在让宗峻早日放弃生命。

宗峻却只是笑了笑:“兄长先回去吧,兄弟再与孩子相聚几日便好。”

宗干起身告辞,离开那不大的院落,春夏之季,房屋周围做围挡的柳树随风转扬,但他心情越发沉重。

来到朝廷,做为内朝国相,他需要动用国库中的金银珍藏,分发诸部,还有购买军粮,准备皮草。

只是,在清点国库和税收时,宗干感觉到了不对。

他招来内朝完颜希尹和完颜宗宪二人,这两人都是女真部中少有饱学和内政之才。

“为何这两年,朝廷的税收如此难看?”宗干眉头紧皱,“还有国库,国库之中,各种支出名目,都是从何而来。”

听闻这话,完颜希尹和宗宪二人神色都有些诡异,希尹还准备斟酌一下措辞,年轻气盛的宗宪却不客气地笑了起来:“您这话就有些贼喊捉贼了,这些钱去哪里了,你不是最清楚不过么?”

宗干神色一变。

完颜希尹年纪大许多,又是长辈,他轻咳一声,才缓缓道:“斡本啊,这些年,咱们自辽国抢来的财物,都是上战场时才会动用,但大多是直接分发给诸部族,由他们召集兵马。可惜,这些年,你有商道,这些钱财大多被拿去购买了大宋的布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