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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122)

作者: 玛蒂尔答 阅读记录

她真的做得到吗?

出乎意料的,尹桢居然并没有在这时候反驳她,或是试图说服她。

“你对它的爱只是一种激素和情感上的欺骗,你的理智先一步消磨殆尽,而后它就会开始疯狂地蚕食着你的健康。”

“婉襄,我从前坚定地认为我们选择将你送回清朝是一个最为正确的决定,但现在,我不确定了。”

即便做了决定,婉襄仍然是迷茫的,一滴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来,不知道是恐惧还是羞惭。

“我知道我做的不够好……”

“你最大的错误,是你当真爱上了雍正。”

戛然而止。

第90章 无主春飘荡

“嬷嬷, 天亮了吗?”

宋春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问,因为她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所及的一切, 分明还是黑暗的。

可她的人生从踏进这朱红墙开始, 就一点一点地暗下去,她知道的, 天不会再亮起来了。

满头银发的老者点燃了银缸上的蜡烛,小心翼翼地护着火苗,朝着宋春眠的方向走过来。

在烛火照亮宋春眠面颊的那一刻,于嬷嬷脸上的悲戚便转为了笑容, 面颊上遍布的沟壑无比生动地流动起来。

她的声音理所当然的是苍老的,但不该这样沙哑。

“娘娘, 您才睡了一个时辰,天如何能亮起来呢?”

“您放心, 等到天亮的时候, 嬷嬷会将您唤醒的。您说了要看日出, 嬷嬷陪着您,到哪里都陪着您。”

宋春眠闭上了眼睛,缓缓地长舒了一口气, 感觉到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

但她也知道,她很快就没法这样做了。

“才过了一个时辰吗,我总觉得我睡着的时间太长了, 都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是天亮, 也想不起来醒着的时候究竟做了些什么。”

于嬷嬷又笑起来,这次连带着眼泪。

遍布的沟壑有了泪水的润泽, 反而叫人越发心中悲戚。

“老爷给您取名叫‘春眠’, ‘春眠不觉晓’, 您现在这样岂不是正合了这个名字?只要您觉得舒服就好了,旁的事,嬷嬷都会为您记得。”

她从衣袖里掏出了手帕,擦干了自己的眼泪。

她早已经老眼昏花,流泪时尤是,她想要看清楚她陪伴了一世的小主人,多一刻也是从阎王爷手中抢来的。

“一个时辰之前您清醒着,还坐在那八仙桌前写了会儿字。嬷嬷记得您写的是‘新昌新居书事四十韵……’,四十韵……什么来着?”

宋春眠不忍心让她继续回想下去,而后因为想不起来陷入自责之中。

“是《新昌新居书事四十韵因寄元郎中张博士》。”

于嬷嬷很快就重新高兴起来,“是了,是了。嬷嬷连诗题都记不住,娘娘却能记得那样长的一首诗,实在是了不起。”

语气像是在夸赞一个刚刚学诗书的小孩子,于嬷嬷骄傲地像她的长辈。

可记得这些,不过是因为诗里有心爱的人。

“从前王爷教我写字……”

她知道她说错了,她还是无可避免地糊涂起来,“他已经是皇帝,是万岁爷了。”

回忆起来的那些旧情节也不想再说下去,不过是徒增伤感而已。

宋春眠不想让于嬷嬷觉得悲伤,她问她:“嬷嬷你听,是景山的昆曲小戏在唱曲子吗?‘无主春飘荡,风雨梨花摧晓妆。’是《桃花扇》。”

于嬷嬷四下张望了一下,寂静的长夜里她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嬷嬷年纪大了,耳朵不中用了。应当是《桃花扇》,也许是小戏子们在练习呢。”

宋春眠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

“‘无主春飘荡,风雨梨花摧晓妆。’呀,其实也不大应景呢。如今是秋日里了,不是春眠,也没有梨花。”

于嬷嬷可以不必再掩饰自己的感情,“到姑娘生辰的时候就有梨花了,姑娘虽说不喜欢,紫禁城中的梨花开得也很好呢,不比雍王府里的差。”

在于嬷嬷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宋春眠也落了两行泪。幸而烛光不明。

“从前乌仁图和其其格不肯睡觉,我只要一唱这曲子,她们很快旧睡着了。”

这样的话,要深吸许久,才能有气力,才能遏制住眼泪说下去。

“嬷嬷你说,她们都是没满月的孩子,为什么不像旁人的孩子一样每日除了吃便是睡呢?”

“是不是她们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拼命地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这个她们短暂停留过的世界呢?”

于嬷嬷迅速地偏过了头去,乌仁图和其其格是宋春眠的孩子,而她是她的孩子。

“姑娘小时候也总是不肯睡觉,所以身量生得这样小。偏偏大了又终日嗜睡,春日里总没有清醒的时候,王爷过来了……”

她发觉她们主仆是一样的,都沉浸在旧日的王府岁月之中走不出来。

于嬷嬷的心更痛了,因为她知道宋春眠一定比她更痛苦。

“姑娘……姑娘你睡一会儿吧,宁嫔娘娘很快就会过来看您了。您见到她就会很高兴,她也如是,您等一等宁嫔娘娘……”

宋春眠睁开眼睛,出神地望着帐顶。

“嬷嬷,你说人的脊梁骨被打断几次,人才会死呢?”

于嬷嬷怔愣了片刻,不明白她这个问题的含义。

宋春眠决定不为难这个待她忠诚一生,也爱了她一生的老仆人,“我的脊梁已经被打断了三次了。”

“阿玛死的时候我已经在雍王府里,没有能够见到他最后一面。”

“王爷让府里的马车送我回家,末了还是有些不放心,陪着我坐在窄小的马车上。”

那时候她吓得甚至不会哭了,只记得她的肩膀一侧蹭着他的,另一侧硌在马车壁上,分不清哪一侧更坚硬。

“第二次、第三次,王爷都陪在我身旁。我知道的,其实他也很痛苦。”

可是她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

太痛了,她不想继续回忆下去。

“好在我马上就要见到阿玛,见到乌仁图与其其格了。”

她开始向于嬷嬷撒着娇,“嬷嬷,我不想看日出了,我也不想病死。”

“一口气一口气喘不上来的感觉太痛苦了,嬷嬷放我走吧,好不好?”

“嬷嬷也不要看着我,不要哭,我觉得这里的火炉不够暖,等到火炉暖起来的时候,我就可以安心了。”

“姑娘……”于嬷嬷在一瞬间泣不成声,趴在床榻边缘肆意地发泄着她的痛苦。

她知道她已经压抑地太久了,宁愿生病的人是她自己,也不愿意一次又一次地粉饰太平。

可她坚定地认为这样才是最好的,“嬷嬷,你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吉祥所比咸福宫要好吗?因为在紫禁城中处处都身不由己,这里还能自由些。”

于嬷嬷哭到没有力气抬起头来,她温柔地望着她,可惜温柔没有力量。

“嬷嬷还要为我操办我人生中的最后一件大事,所以嬷嬷要坚强些。去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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