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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寂刀(74)

作者: 青酿 阅读记录

伙计咽了咽口水,这人说要还钱,看来不打算动武,那他还是不要徒惹事端。他没再问,略揖一礼,道:“酒水加上菜钱,一共二十六两。”

“这是三十两,多出银钱,算作赔礼。”葛覃将银子放在伙计手中,神色仍旧漠然,转身走了。

“嘿嘿,这次多亏遇见你。”螽斯笑着迎上来,“让我算算,这是你第几次救我?十五?不对,十六……”

“十八次。”葛覃走出酒楼阴影,和螽斯并排走在街上,“你为何又没钱了?”

“是,是这酒实在太贵,都花光了。”

“即使如此,总不至让人扔到街上。”葛覃微微皱眉,“凭你的功夫,难道跑不了?”

“这不是,不是不能暴露身份嘛。”螽斯挠挠头。

“罢了。”葛覃轻声叹气,从身上掏出一个荷包,扔进螽斯怀里,“少喝点酒,我走了。”

“哎——”见葛覃话音刚落,就加快了步子,他赶忙快走两步跟了上去,“好久没见你,怎么没说两句就要走?”

葛覃侧头看了螽斯一眼,淡声道:“我还有事。”

“这个方向——你去找关雎?”

“是。”

螽斯张了张口,没有再问。关雎主管情报,葛覃此去,估计又是询问客人和目标的信息。然而再具体的事,就是他不该过问的了。

想了想,螽斯便转口说道:“我正好无聊,陪你走到江边吧?”

“好。”葛覃没有反对,“你有事想问我?”

“也不算有事……”螽斯笑笑,“只是很久没回去了,之前那个女娃,姓舒的,还在你手底下吗?”

“舒泠?怎么?”葛覃蹙眉。

“对对,舒泠。”螽斯忙点点头,“没什么,我就是问问她现在的情况,不是说,她是百年难见的武术奇才吗?”

“是。”葛覃默了默,点头道,“只论刀法,她已能与樛木打成平手。”

“什么——?!”螽斯不由得惊呼,察觉声音太大,周围已有行人侧目,他赶忙压低了声音,“我记得,她才十二岁,我记错了吗?”

“没有。”葛覃淡淡摇头,“再过几年,恐怕我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螽斯长长呼了口气,目光愈深,右手下意识地抚上左手袖口:“还真是后生可畏,看来,我也该去练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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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云和,长空澄澈,葛覃正独自坐在客栈一角,低头吃饭,忽然面前一暗,一个人影坐在了对面。

他沉眉抬起头,螽斯一张大大的笑脸便映进他眼中。

“老板,来一壶酒!”螽斯头也不回地招呼道,然后他笑嘻嘻地看着葛覃,“你最近没事吧?”

“你有什么事?”葛覃问。

“帮我个忙如何?嗯,那个,帮我给一个人看个病。”螽斯笑道。

“病?”葛覃皱眉,“我不是大夫。”

“可你懂药,不比那些大夫差。啊——谢谢。”螽斯接过小二拿来的酒,给他和葛覃各斟了一杯,“离得不远,就在明安县,骑马过去,一天就到。”

葛覃却没有答应,沉吟片刻,掏出银子递给螽斯,“你去请当地大夫吧。”

“我不是缺这点钱。”谁知螽斯却摇摇头,将银子推还,“当地大夫我早请了,都说需要另请高明。我不信她真的没救了,一定要找个好大夫再看一看,但橘井坛……和咱们太熟了,有很多不便。思来想去,还是找你帮忙好些。”

“为何?”

“我也说不好。”螽斯仰头喝下一杯酒,“我就是觉得,多欠你一些,总好过再欠其他人。”

葛覃沉默半晌,终于端起酒杯,缓缓喝下:“我不敢保证,只能尽力而为。”

“好,如果你也觉得……”螽斯顿了顿,轻声叹息,“那我便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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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夜中,螽斯带葛覃到达明安县,来到一座偏僻破旧的竹篱院前。

确定左右无人,螽斯和葛覃翻了进去,螽斯直接跑向唯一的一间房屋。

葛覃跟在他身后走进屋子,一眼看见躺在床上的病人——一个年约半百的老妇人。

“大娘,是我。”床上老妇听见动静,就要起身,螽斯连忙上前扶住她。

葛覃环视屋内,竟未见到油灯,只好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亮。

“大娘,我给您找了大夫,这次一定能治好您的病。”螽斯扶大娘躺回床上,声音温柔得像是变了个人。

大娘转眼看了看螽斯,又看了看葛覃,眼中竟泛起泪光:“是你回来了,真是太劳累你了。这病啊,大娘心里早就没指望了,只是放心不下大丫,唉……”

“大娘,您别乱想,我这位兄弟医术高明,一定能治好您。”螽斯招呼葛覃上前,葛覃将火折子递给螽斯,坐在床边,伸手搭上大娘手腕。

“你呀,不用再安慰大娘了。看了十几个大夫,不都是一样?”大娘虽让葛覃摸脉,却一直在叹气,“大娘只想拜托你,万一我走了,能不能照看大丫几年……”

“大娘,我早说过,我并非不想答应,实在是无能为力。”螽斯轻轻打断她,星火晦暗,令人看不清他眼中渐而熄灭的光,“所以,您一定要好好活着。”

“唉,唉,罢了,不该为难你,都是命啊。”大娘仍连声叹气,螽斯沉默着,那一声声叹息仿佛石头砸进他心里,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大娘,”一直没说话的葛覃突然开口,“大丫今年几岁?”

“大丫啊,快八岁了,虽然家中活计,大丫能帮上不少,可她毕竟还是年小……”

“您不用担心。”葛覃起身,虽然说着安慰的话,可他语气却凉得像冰,这话听着,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您的病,我虽然也无法治愈,但保您七年性命无虞,却并非难事,您自可亲眼看着大丫长大。”

“什,什么?”大娘怔住了。

“真的?”螽斯眼睛一亮,忍不住兴奋地上前握紧葛覃的手,“你真的有法子?”

“此处太暗,明日我再写药方。”葛覃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我身上银两不多,你若需要钱,下次见面,我再给你。”

“这倒不用,银子我总能……找来的。”螽斯笑笑,又转身对大娘说,“大娘,那我们就先走了,明天我再给您送来药材。”

“好,好。”大娘这才回过神,急忙从床上起身,不住地道谢,“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您休息吧,这点小事,就不用说谢谢了。”螽斯忙将大娘扶回,道了别,就和葛覃一起离开了。

离开小院,两人走在空无一人的郊外,月色清幽地照着花树浅草,映出清浊难辨的光亮。葛覃一路沉默,走着走着,倒是螽斯先开了口。

“你……你不问我她是谁?”

“一个妇人,对我们亦无威胁,不知道也无妨。”葛覃淡淡道。

“她曾经救过我,我欠她一命。”然而沉默半晌,螽斯却突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