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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剑修不讲武德/藏琢(109)

他好像有点儿动容,也仅仅是有一点儿。

后来宋鲤回剑阁之后的事他就再也没有过问,他生的俊美无俦,又擅交际,走到哪里都不缺人追捧爱慕,他飘飘然又在五湖四海浪荡了不知几许,在云南边境被柳乘风带人盯上了,宣称要为宋鲤报负心之仇。

梦境中的柳乘风与他一样是元婴境界,带着一伙,有符意围困,有丹意轰炸,有剑意劈斩,凶狠毒辣,招招都要治他于死地,他靠丰沛的江湖经验拖延拉扯了一阵,最终还是不敌,被柳乘风打成重伤。至此柳乘风竟还不肯罢休,穷追不舍,一派非要治他于死地的模样不可,他不肯就死,就在洱海之滨跌跌撞撞,负伤勉力前行,最终在段氏幕僚居所外为人搭救。

那人朝着柳乘风一行人挥剑,苍色的剑光带着微微靛青,让他想到了玉龙雪山上终年不化的白雪,清冷绝艳之余,裹挟着几分不可亵渎的神性,须臾间丹符缭乱,剑光对撞,他竟将柳乘风一行人轻易击退。

凤襄死里逃生。

他心如擂鼓,精疲力尽,半睁着眼眸去看那个人,却发现那个人带着厚重的斗笠帷幕,脸与身体被遮的严严实实。

他仅能从对方紧裹身躯的劲装短衫上看出那纤韧修长的曲线轮廓。

“你是谁?”他哑声问,目光死死的凝在对方的身上,指望看出更多的线索来,“为什么救我?”

对方几乎没有给他多少看正面的机会便轻飘飘转身。

“这种时候正常人该说的,难道不是一个‘谢’字吗?”

他的嗓音喑哑,听不出男女,梦境中的凤襄自带反骨,也不知感恩,只觉得对方故弄玄虚,似是在戏弄自己,平日里分明只有自己戏弄旁人的份。

他歇了一口气,竟蓄力扑上去,狠狠的掀开了对方头上的帷幕。

对方愕然旋身,凤襄本以为能看到对方的真面目,却发现帷幕之下,对方的脸上竟然还有遮掩。

那是一张不甚贴合的皮面具,诡异森然。

对方的第一反应不是发怒,而是惊恐慌张,他近乎失态的扑上前来一把夺过了凤襄手中的帷幕,背过身去手忙脚乱的戴上。

凤襄呆了呆,也傻了,只见对方的身体佝偻如弓,其卑微怯懦之相与先前挥剑御敌时的潇洒自如迥然相异,突兀到有些让人心疼。

随后,他便什么也看不见了,脑海里只剩下方才的惊鸿一瞥,他只觉得对方的一双瞳眸极圆极亮。

应是个美人才对,可惜——

对方犹如见不得光般,不停的浑身颤抖,凤襄于心不忍,没等他发作便主动开口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你难堪的。”

“你生的这般好看......又为何总要做那些让人不喜的事?”对方低声道,声音听不出喜怒。

凤襄忽而生怒,咬着牙起身冷笑道:“你不过救我一手,真当就有资格来评判我了么?”

“我没有在评判你,只是好奇,毕竟......那是我从未体会过的世界。”对方轻声说着,呢喃如叹。

样貌好的人注定要比样貌平庸的人获得更多世人的关注与优待,所以类似的酸话,凤襄的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他哼笑了一声,只觉无趣至极。

“那我们注定不是一路人。”他说:“有缘再见了。”

他顺嘴一说,本不觉会与对方再相见,却不料东至佘山、他又遭遇了柳乘风追堵,这次,他中了柳乘风的陷阱,被刻意划花了脸。

凤襄恃美行凶半生,自此便由云上宫坠入泥渊潭,柳乘风此举杀人诛心,他崩溃了,在那一刻甚至觉得不若死了罢了,更何况又有谁会来救他呢?

那个人却又出现了。

这一次,凤襄看清了他的佩剑,银色的剑刃,细长,上面有一些通透的青色镂纹,又一次拦住了柳乘风的袭击。

他来的无影,带着凤襄藏躲亦快无踪,似是生怕被柳乘风发现存在一般。

“你做什么帮我?”凤襄透过脸上厚厚的血污死死盯着对方,挤出一个又一个的字眼,像是要将心底的狂怒绝望宣泄出来,将对方千刀万剐,“何必又帮我!”

“你想死?”对方用力撑扶着他,凤襄这才发觉,那看起来纤细清瘦的骨架实则很硬。

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随着他表情的抽动剧痛难忍。

“生不如死。”他颤声道。

“那你好好想想。”对方将他安置在佘山脚下的一处驿站,淡然道:“我此番要去佘山宫拜访圣女,两日后会再来,届时你若是下定了决心,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说完,他只影离去,一个多余的字也未与凤襄多言。

那两日,凤襄滴水未进,将自己关在黑暗的屋子里苦思静默几十个时辰,那些偏执的想法和意念被死死的挤压在极端困境里,竟突兀的在一瞬间化作流云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