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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风玉露(37)

望着石中玉飞奔而去的身影,夏世雄额头冷汗滴落,脸上挂着悲凉的苦笑。福报吗?他这辈子不指望了。如今他连保命的东西都交了出去,以后也只求不要辜负某个人的嘱托,再无其他念想与所求。对兰望,他仁至义尽。对那位,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只是,那位并不领情。

而正当夏世雄心中五味杂陈的时候,石中玉正满怀希望,飞奔在去皇宫的路上。范通当然不让她走,可她只使了个眼色,牛蛮就假装昏倒,生生把范通压在身下,再加上康涵柏大呼小叫,范通居然有半刻钟时间没有起来。屈忽昀就趁着这个机会,带着石中玉从车马门出了府。

赶车是个技术活,不是谁都能做的。可屈忽昀的爹是车把式,他从小就坐在车辕上,有时还帮他爹赶上几鞭,此时做起来像模像样。

石中玉坐在车里,紧紧抱着那个黄杨木雕的葫芦,努力让自己的心镇定些。其实无论在现代还是在这个异时空古代,她为人一直很低调。可是,重生之始就遇到海难、接着是追杀,后来进了王府,现在居然要进皇宫了。人生的际遇,真是很奇妙的,而且往往事与愿违。

听夏世难的意思,有这个腰牌和这个葫芦,她应该很容易就请得到神医圣手才大人。可刚才她在惶急中还不觉得什么,现在平静下来,就开始觉得有些害怕。

进皇宫诶。不是到别的地方,是皇宫!那里面任何一个人都掌握着对她生杀大权,她好像一个小人儿进入了巨人国,随时都会有人一脚踩死她。可事到如今,容不得她退缩了!

她能感觉出,夏世雄帮这个忙,肯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只要人活着,将来总有机会报答。倘若死了,就一切都完了。

“蛐蛐,快到了吗?”她掀起车帘问。

“已经看到皇城门了。”屈忽昀答。

“王老十怎么样?”她忽然想起那个总跟她对着干,欺侮弱小,但其实并无大恶的少年。

“不太好。”屈忽昀也叹了口气,“被马一蹄子踹中胸口,肋骨断了好几根,刚才醒时吐了好多血,一直喊疼。”

“怕是内出血了,唉!”

“大夫也这么说。”屈忽昀手下催马,嘴里却说道,“还说就算他挺得过来,也得养上一年半载才行。他家穷,怕没办法长年请大夫吃药。要是那样,还不如一时片刻就死了。”

“不,蛐蛐,一定要活着。听我的,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的事,一定要活下去。因为死了就没有希望了,而希望是这世上最美好和难得的东西。听到了吗?”

“听到听到。”屈忽昀停下马车,“了不起以后咱们想办法帮帮他,留着他的小命好了。”

善良磊落的孩子。石中玉暗赞。她虽然一直有如行走在钢丝上,下面是万丈悬崖,可是着实有人缘,遇到了很多淳朴厚道的人。

“到了!”屈忽昀把马车稳好,伸手把石中玉扶下车,“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小心。”

“有夏老的宝贝保护我,肯定没事的。”石中玉故意说得轻松,“我也是个有福气的,借这个机会也进一趟皇宫,你这小子这辈子也未必有机会。”

“小心。”屈忽昀很担心,也很紧张,平民对于皇家,天然的就有畏惧。但他不太会表达感情,说来说去也只这两个字。

不过石中玉能感念他的关心,于是她笑笑,深深吸了几口气,压抑着如擂的心跳,控制着发软的手脚,一步步向着象征大燕权利顶峰的那座巍峨皇宫走去。

就当参观故宫了,里面的人全当成会动的蜡像好了。她不断做着心理建设,来到城门前。

他们并没有走正门。事实上,以大燕国的规制来主,皇宫的正门除了皇帝之外,没有人能走。皇宫共九门,前三后四,侧面各一。除中正门之外,皇宫正面的两个侧面是大臣们上朝或者高官贵胄走的地方,后四门按各自的用处开放,算是工作门。两个侧门才是宫人、或者私下召见的人出入的地方。

石中玉,就是走的东侧门。

而且,马车离皇城门还很远的地方就得停下。那也是有定制的,离得太近,人家说人意图不轨,杀了也白杀。这就叫特权,或者说皇族的威严。

“干什么的?”还离着有十来米远,就有一个守城门的侍卫对石中玉喝道,声音里有着皇权对草民的威慑和轻蔑,令石中玉这位来自现代,有众生平等观念的人也不禁一哆嗦。

她什么也没说,事实上她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要不要跪下回话,好像拦轿喊冤那样。她只是把那早揣在怀里的腰牌取出,高高举起。

第二十九章 阳光美少年

“什么东西?走近点!”另一个侍卫说。

石中玉稳定的走上前,把腰牌递了过去。

“像是腰牌,可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啊。”那侍卫把腰牌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纳闷地说。

石中玉吓了一大跳。什么?不认得!怎么可能!

“你打哪儿来的?”那侍卫翻了翻白眼,怀疑地问她。

“我是裕王府的人。”石中玉咽了咽唾沫,力求让自己的声音稳定而大方,“夏公公令我拿了此牌,求见神医圣手才大人。”

“夏公公?侍候裕王殿下的那个?”一个侍卫凑过来说,显然是认得那二位大人物的,“要不拿去给张大人看看?他在宫里这么久,是侍卫长官,有什么没见过。”后一句,却是对拿着腰牌的人说的。

拿着腰牌的人也没多话,立即跑开了。

石中玉心急如焚,只怕多耽误一会儿,就降低一分兰望的存活率,又怕没人识货,把她打出去事小,再关进大牢,那可麻烦大了。

还好,过了有半盏茶工夫,那侍卫带着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急步走来。石中玉不会从服装上看官员等级,但想必这位正是侍卫们口中的张大人,连忙上前施礼。

“见过张大人。”

“你是拿着这块腰牌来的人?”张侍卫长上下打量着石中玉,问。

“是。”

“夏公公派你来的?”他又问,似乎有点怀疑似的。

“是夏公公亲自交到小的手里,让小的为他老人家进宫办事。”石中玉低头垂目地答,“这么重要的东西,若非夏公公亲手交予,小的根本无福得见。夏公公曾言,此牌交出,就不会收回。您看,裕王府的马车就在那边等着,请大人通融。”

她的意思很明确,这么重要的东西,若不是夏世雄亲手交给她,她怎么可能得到?关于交出就不能收回的话,若非夏世雄告诉她,她又怎么得知?而裕王府的马车上都有标记,普通马车也是一样。就算是她偷的腰牌,那马车也不能造假吧?有三重保险,这位张大人无需太警惕。

练武之人目力好,张侍卫长略抬眼一看,认出裕王府的马车。而且他瞧石中玉走路脚步虚浮,不像是会武功的,又一脸焦色,怕是真有急事,因而不敢耽误,只道,“既如此,我这就带你进宫。你且跟紧,不要东张西望的坏了规矩。若然惹出麻烦,我可救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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