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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风玉露(319)

到底是两个孩子率先打破的尴尬,他们跳下凳子,跑到慕容恪身边,规规矩矩的行礼,“左左(右右)见过王。王万福金安,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一句话,把在坐的人都逗乐了。

宁山王哈哈大笑,“你两个小子还有别的词没有?跟谁都这一句话,可讨了不少赏钱吧?”

石中玉汗颜。

怪她,讲《鹿鼎记》讲太多了。

慕容恪却冷哼了一声,“可没忘记你们到底是哪里的人吧?乐不思蜀,连日来连个影子也不见!”他试图说得严厉,但语气背后却有酸意。

宁山老王和戚老夫人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唇角都是噙着笑意。

老七这是别扭呢,嫌两个孩子没回主院去看他。他今天来,只怕祝寿是假,是借着机会来看两个孩子吧?很好,到底父子连心,就连蛊毒也割不断。老七承认也好,否认也罢,他对左左和右右是真放在心上了。他们也正是要用这两个小子钓老七,让他常来彩云居,好给小玉制造机会。不然,一个女先生怎么可能接近得了堂堂扫北王,而且还不能让别人注意到?

“小孩子嘛,贪玩。”戚老夫人接过话来,干脆卖个老,“王你总冷着脸拘着他们,他们哪敢在王跟前晃当?反正彩云居离主院这么近,王随时过来教育他们就是。说起来,这习武的事体,可不真得王亲自来教导才是?”

慕容恪还没说话,宁山王就连连点头道,“可不是吗?王公务繁忙,哪里有空管两个小毛头?不过下晌老夫试了试,这两个娃儿倒都是练武的料子,这个年纪又正合适,若不及时雕琢就可惜了。”

“还有一事,不知王听说没有?老婆子我,正想求王的恩典哪。”慕容恪又没说上话,戚老夫人就又拦过话头道,“老身的儿子媳妇不争气,一个孙儿孙女也没给我生下。眼看着他们也有年纪了,只怕戚家就要断根。天可怜见儿,让我遇到这两个小家伙,倒是投缘,偏他们是王的家丁,不知老身就认了他们做干孙,不知王可答应吗?”这事虽然早就嚷嚷开了,到底要慕容恪点头。

第三回 ,慕容恪刚要张口,宁山王就道,“戚老夫人好歹是王的奶娘,不知王给备下寿礼没有?若没有,不如就送个人情如何?”

两老一唱一和,把慕容恪给堵住了。

他空着手来的,是人就看得到他没备什么寿礼,宁山王这么问,摆明是挤兑他答应。

于是他也只得点头,“这是他们两个的福气。至于习武嘛,本王会亲自教导,过得一二十年,到底能堪大用的。”

一言即出,众人皆欢。

左左和右右更是一左一右拉着慕容恪的袖子乱摇,兴奋得小脸红扑扑的,问他能不能教他们飞,教他们变脸,教他们这样那样。慕容恪不回答,只微微点头或者摇头,却也不见恼。

而在所有人眼中,今天的慕容恪不再是阴郁的、可怕的,反而出奇的温和,虽然还是不太爱说话的样子,终究不像往常一样,浑身散发着冷气,让人无法接近了。

言笑晏晏中,天色渐晚,院内挂上了灯笼。

石中玉见时辰差不多,立即组织人手,先撤下残席,换上清爽可口的饭后小点和清茶、果蔬等物,然后摆上香案,按当地习俗,行那认亲之礼。

戚老夫人、宁山王、慕容恪并排坐在上首,戚老夫人居中,宁山王和慕容恪一边一个,左左和右右跪在下边行礼。早有轻烟递上绣金线的大棉垫,生怕两个宝宝跪疼了膝盖,叩疼了额头。孙福珩在旁边看到这一幕,难免对轻烟露出感激的微笑,倒把个爽利泼辣的轻烟喜得脸孔红红,羞涩扭捏。若不是天色黑了,又没人注意,瞎子都能看出他们两人之间有问题。

眼见着礼成,众人纷纷送上祝福和礼物,石中玉也要松口气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敲大门的声响,接着,一个婆子跑进来说,宗政侧妃亲自到了。

这下,石中玉才要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宗政弥也这个时候到,是什么意思?有阴谋?还是听说慕容恪来了,特意来露脸卖乖?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应该不会使坏,否则不是故意给自己找麻烦吗?

“快请。”来者是客,戚老夫人就算老大不愿意,也不好把人拦在门外。何况宗政弥也毕竟是慕容恪的侧妃,她老人家顶多装成不胜酒力,不能亲自迎接罢了。

大丫头青黛领了命,快步迎出去,片刻就带着宗政弥也及其丫头胡女进来。这胡女是宗政弥也从北魏带来,名字就叫胡女,倒不是说她的出身,也是极得宗政氏信任的心腹。

“宗政侧妃怎么来了?”戚老夫人笑眯眯的,身子却坐在椅子上不动。一边的宁山王是正经的叔辈,自然也不动。另一边的慕容恪略皱了皱眉,也不吭声,不动弹。

“您叫这声侧妃不是拆煞我吗?”宗政弥也在慕容恪面前表现得端庄大方,一点也没有平时的尖酸、无礼和粗鄙,“都是自己人,身为晚辈的,一整天没过来磕头祝寿,是为了不招惹没必要的闲言闲语,知道您没请这么多人,是不欲招摇。这时候关起门来,天也晚了,一点孝敬还是要送到的。”话这么说着,眼睛却瞄向慕容恪。

石中玉浑身起鸡皮疙瘩。

明白了,她是为慕容恪来的。看来慕容恪在美色上五年茹素,宗政弥也还不死心,真是顽强哪。她是见天色晚了,慕容恪又饮了酒,这才黏过来。万一扫北王需要人送回主院,她只要跟紧,就极可能盼来机会。

慕容恪本来是沾嘴就醉的酒精过敏体质,想当年一碗酒酿圆子就让他现了原型,何况今晚连尽了三杯水酒呢?可是他在误以为石中玉死后,曾天天狂饮,居然改善了一点体质。现在说不上有酒量,但也不是沾酒就倒了。如今三杯淡酒入肚,就有点微熏。

宗政弥也定是监视到慕容恪来彩云居,估摸着应该喝了酒,这才掐着时间赶来的。别说,算计得倒是很巧。

“你已经打发人送了重礼了,再给,老婆子我可消受不起哪。”戚老夫人客气道,但拒绝的意思也隐含其中。

可是宗政弥也选择视而不见,从胡女手中拿过食盒,摆出几样极精致的北魏细点不说,还取出一只精美的银白点朱流霞汤盅来,一边把汤盛在现成的空碗里,一边腻笑道,“礼轻情义重,这可是我熬了整整一天的百果蜂蜜玫瑰汤,夏日饮之,最是滋阴益气。弥也亲自奉上,请老夫人,老王爷和王尝尝,好歹成全我一番孝心美意。”说着,取了一盏,娉娉婷婷地迈步向前,奉到慕容恪跟前。

接着,又奉了一盏给宁山王。

第三盏,胡女倒是利索,代替主子送到戚老夫人那儿。宗政弥也没有阻拦,看似无意,其实就是表明戚老夫人奶娘出身,不配她亲奉。

石中玉在旁边看着这一切,总觉得说不出的怪异。她不相信宗政弥也好心,但也不相信她敢连慕容恪和宁山王也算计。若说三盏汤有不同吧,明明是从一个汤盅里舀出来的。若说碗有问题,那些碗可都是彩云居的。想来想去,宗政弥也没必要,也没可能做手脚。可为什么,她心中有强烈的不安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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