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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害怕我爱你(出书版)(30)

作者: 沈南乔 阅读记录

她翻出体温计量了下,见没有发烧,也就没放在心上,早早地就睡了。

第二天早起,宁以沫觉得身体好了些,只是胸口那股郁闷劲儿依然在,她起床给爸爸和自己做了早点,正吃着,辜江宁就来了。

辜江宁的气色似乎不好,整个人有点发蔫,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刚吃过准备去上班的宁志伟同他打了个招呼后便出了门。

宁以沫指着馒头说:“吃了吗?再吃点吧。”

辜江宁在她面前坐下,单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说:“喂,听说那个家伙还要待几天才去美国。”

宁以沫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觉得他变了,好像跟我们生分了。”

宁以沫的尾指几不可察地一跳,她放下轻咬的馒头,抬眼看他。

“不过,在昨天那样的场合里,换了我,也只怕谁都顾不上了……今天肯定是不行了,他估计还有些杂事要忙,明天怎么样,明天我们请他吃个饭怎么样?”

宁以沫暗淡的眼睛倏然亮了起来,轻轻点了下头。

第二天的饭局约在了下午五点,还在他们以前老爱聚的多功能厅。

出发前,宁以沫把柜子里的衣服全翻出来,平铺在床上。她以前从没觉得自己的衣服那么上不得台面,如今看来,那些衣服不是太蹩脚就是太土气。最后,她只得翻出江宁给她买的那条白裙子。这还是她第一次穿这条裙子,外面秋意已经很浓了,但好在是个阳光晴好的天,倒也穿得出去。

等到套上裙子,她又嫌露了肩膀,只好翻出一件半旧的格子衬衣穿在外头。

等到都收拾停当,赶到多功能厅时,他们早就到了,正坐在最角落的窗边聊天。

宁以沫刚进门,撞入她眼帘的就是穿着白色衬衣的辜徐行。

辜江宁在跟他说着什么,他端坐着在听,目光虽瞧着他,但是那里面透着股旁人难以察觉的淡漠疏离。

宁以沫轻盈的心骤然坠了下去。

以前她总是在记忆里描摹他去美国后的样子,她想,在原有的基础上,他一定会变成欧美片里那些ABC的优越样子,明朗俊逸,开朗健谈。但是她想错了,即便在那样一个热情自由的国度里,他还是按着自己原有的轨迹,成长为一个冷静内敛、沉默少言的人。

感觉到她的目光,他淡漠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了她脸上。

宁以沫本想大方地微笑,然后像叫辜江宁那样叫他一声“徐行哥”,却在他目光扫来时,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辜江宁回头见了她,笑着挥手:“过来!”

她缓步越过人群,在辜江宁身边坐下。

落座时,她敏锐地发现辜徐行眉眼间有些细微的变化,只一瞬,却让以沫读出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怅然。

与此同时,宁以沫也忽然想起,她以前,总是坐在他的身边。

那顿晚餐吃得不尽如人意,宁以沫和辜徐行没怎么说话,都是辜江宁在问,问辜徐行在美国过得怎么样,准备考什么大学,有没有交洋女友。说到后来,见他谈兴寥寥,辜江宁也便不怎么说话了。三个人静默地吃着饭,辜江宁尴尬得有些坐立不安。

菜是辜江宁点的,全是辜徐行和宁以沫喜欢吃的菜式,宁以沫看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堵在胸口,迟疑了一下,她挑了一只虾球小心翼翼地放进辜江宁碗里。

辜江宁看着那只虾球,欣慰地笑了,他伸手晃了晃宁以沫的肩:“咱妹妹果然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

辜徐行没有说话,微微将脸侧向了窗外。

窗外,夕阳斜斜地透过玻璃,悉数落进他清明如水的眼底,将那双幽黑的眸子照得格外通透,依稀透出些琉璃色。

那顿饭到最后算是不欢而散的。

三人在多功能厅外的主干道上分的手,辜徐行往北,宁以沫和辜江宁往南。

她回头去看辜徐行的背影,他去势决然,丝毫没有犹疑留恋。再回头看辜江宁,也是蹙着眉,一脸冰冷。

走在主干道上,宁以沫回忆起这么多年来,他们三人的无话不说、休戚与共。那些欢笑、泪水、感动依稀还在眼前,可是现下的他们,竟是如此生分疏离。

如此想着,宁以沫竟有些怔忪,连身后有车开过来都未曾察觉。还是辜江宁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到身后。

“你是仗着那些车不敢撞你吗?”

宁以沫愣愣地站在路边,暗想,刚才辜江宁讽刺辜徐行说,如今他和他们吃饭,竟有了餐桌礼仪,浑然不记得当年他们是怎么一起抢零食,分一块鸡蛋灌饼的。这一别,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再相见了。这样走了,下次见面,他们之间只怕不单是餐桌礼仪,而是社交礼仪了。

他二人都不说话,却不约而同地走到当年偷学格斗的小山冈上,并肩站着。

时隔数年,聿城集体大院早已经没了往日的生命力,山上荒草杂乱从生,山下,训练的队伍早已散去,操场沉在半明半寐的黄昏光线里,像一片白茫茫的海。

周遭的光线越来越暗,天空低得像在往他们身上压,压得他们几欲无法呼吸。

就在最后一线天光收拢的瞬间,辜江宁喃喃说了一句:“变了。他瞧不起我们了。”

他忽然大声朝着远处喊道:“美国有什么了不起的?当官的儿子有什么了不起的?摆那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给谁看?我,辜江宁发誓,总有一天,我会比你强,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羡慕我所拥有的!”

是夜,聿城又下起了连绵秋雨。

辜徐行在客厅陪了会儿父亲,接过保姆王嫂熬好的燕窝往徐曼的卧室里走去。

宽大的欧式大床上,暴瘦的徐曼深深陷在柔软的鹅绒被里,只露了一张憔悴的脸在外头。见到辜徐行,她空洞的眼睛里略略有了些神采,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辜徐行将她从床上扶起来,用银勺舀了燕窝递给她。

她啜了一口,忽然抓住了他的手,低微地嘶声说:“过来。”

辜徐行温顺地俯身凑近她。

她伸出毫无温度的手,触上他的脸,沿着他的眉骨、鼻梁、脸颊轻轻地摩挲着,干涸枯井般的眼里渐渐泛起了点水汽:“儿子……我的宝贝儿子。”

辜徐行抿唇不语,他知道,她叫的是另一个人,摩挲的也是另一个人。

他和哥哥面容肖似,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开朗一个内敛,一个热情似火一个静水深流。自他有记忆起,哥哥就是这个家庭的中心人物,他嘴甜乖巧,总是哄得父母和爷爷开怀大笑,他聪明灵敏,天生热爱军事政治,连辜振捷都一再夸他“类己”,是个能继承衣钵的人。

相形之下,辜徐行则太不讨喜,辜振捷和徐曼经常议论说,这两兄弟应该换个位置,当弟弟的反倒比哥哥冷静持重。虽是夸他的话,但是大人从来都不会偏爱冷静持重的孩子,他们都喜欢把家庭生活闹得五彩缤纷的贴心棉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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