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妙手兰花(名盗雪凤凰一)(4)

他走得虽快,想避开凤凰儿却是不能。靠着父亲所传的少林吐纳功夫,她的轻功倒也不弱,几下纵跃,像个影子似贴在他身后。跟了几条街,那人浑然不觉,最终没进城西土坡上的一间破庙,凤凰儿便守在窗板外偷看。

那人取出从凤凰儿身上偷来的钱袋,看了一眼,大失所望,抛在地上。凤凰儿心中火起。又见他回想了想,拣起钱袋多看两眼,复又放回怀中。手伸出时,已摸出一块玉佩,想是从妇人那儿所窃,把玩了一会,嘴角渗出笑意。

凤凰儿呆不住了,咳嗽一声,大摇大摆走进庙去。那偷儿一见是她,大急,一脚踢飞地上的茅草,阻拦她去路。凤凰儿早有准备,一颗石子打去,正中那人环跳穴。那人屁股吃痛,正想喊出,接着足三里又挨了一记,右腿一麻,不由跪倒。

凤凰儿就势赶上,揪住那人耳朵就骂:“好端端的,为什么偷东西?”初战告捷,她心里大感快慰,喊出来的声音虽然稚气未脱,自家却觉豪气万千。

“女侠饶命,小人,小人上有八十岁的老母……”那人面上顿浮起一副可怜相。

“呸,”凤凰儿脆生生笑道,“你不过十七、八岁,你娘六十高龄生你的么?”

她心下得意,又想琴娘给她说过的一个故事。三国时陆绩在袁术的宴会上偷橘子,被发现后就口口声声说母亲爱吃橘子,想带回去给她吃,反赢得孝顺之名。这偷儿也妄想以此打动她,可惜棋差一招,编得太离谱。

一想到她居然可联想历史典故,学问大长,实在是了不起,凤凰儿眉眼间快活地想飞。

她一走神,那偷儿瞅准时机,伸手摸了把泥灰,往她面上一洒,腿脚像踏了风火轮,马上开溜。凤凰儿反应甚快,疾退数步,扬手打出她独门密制的暗器“胡椒球”。

这暗器可大有讲究。她头回独自出门,自要有防身利器,可普通暗器太凶险,万一准头太好,闹出人命可吃不消。想了整夜,想出个既能制人又不伤人的绝妙点子,于是摸到厨房偷了一堆,稍作加工就成了她的独门暗器。

她想,胡椒球到底上不得台面,便胡乱塞在身上。这会儿擒贼为上,小小暗器就立大功了。胡椒球一出手洋洋洒洒一片,凤凰儿站得靠近庙门,暗器顺风一吹,悉数扑向那人脸面。

那人赶紧一蹲,以为躲过,鼻端已传来瘙痒,狠狠“啊嚏”了一记。这还不算,碎末状的胡椒粉混于飞扬的尘埃中,极难分辨,又无声息地偷袭了他的双眼,引发出辛酸的滋味。他不得不止步,流下两行热泪,揉起眼来。

凤凰儿一声娇喝,扣住他的手腕,往他身后用力一掰。这偷儿眼睛又痛,手又被制,连声求饶。

“你敢暗算姑奶奶我?”凤凰儿说了句“姑奶奶”,大有江湖儿女的气概,煞是痛快。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小人叫张坚,有个外号叫张快手。”

“张坚,看你的样就知道你很奸,跟我玩花样。没打听过四海镖局的厉害吗?”

“四海镖局?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张快手不停点头,捣蒜如泥。

凤凰儿暗笑,板着脸道:“饶你?倒不难,你得听我的。”

“任凭女侠吩咐。”张快手求道,“您先松个手,让我擦擦眼。”

凤凰儿冷笑着放开手:“料你也不敢跑。”

可谁说这小子不敢跑?她一松手,张快手就窜得比豹子还快,嗖地冲出破庙去。凤凰儿愣了愣,他还真跑呀,简直欺人太甚!马上奋起直追。

她一路追,嘴里嚷着抓贼,沿路行人纷纷侧目,却不见有人相助。凤凰儿甚是气恼,可脚力不支,眼看张快手就要消失在街道尽头,她使出浑身力气大喊了声:“抓贼啊!”

前方有个老婆子,老得不能再老,每走一步,几乎就在原地踏步。她走得比乌龟还慢,张快手掠过她身边时,也以为她是根柱子,根本没在意。可就在张快手听到凤凰儿那一声怒吼、心头抖了一抖的时候,那个老婆子忽然挡在了他面前。

张快手急忙刹住脚,心想完了,要撞上这个糟老婆子了,但奇的是,他的身子像原本就粘在这老婆子背后,既没把她撞飞出去,他的步子也悄然停下。张快手惊讶地张大了嘴,绕到那老婆子前面,呆呆地看着她。

一……步。老婆子艰难地移动步子。她一步还没走完,凤凰儿已追到张快手面前。

劈头就是一句:“臭小子,偷了东西还想溜!”一把拽住他的手。

张快手愣是没动,半傻着瞪住老婆子,张嘴不言语。怎么想也不通。

“走,跟我回去。”

张快手醒悟过来,求饶道:“别,大小姐,您别拉我去见官。”

“几时要你见官?”凤凰儿笑笑,见周围没人留意,附到他耳边低语了一句,“我要你教我偷东西。”

“啊?”张快手完全没想到。旁边那个木桩一样的老婆子也抬起昏花的眼,似笑非笑望了她一眼。

凤凰儿兴奋地手都没处搁,拉了张快手就跑。那老婆子嘴角微撇,弯出一缕笑意,身子突然一动,就不见了。

依然是那座破庙。凤凰儿松开张快手,指示道:“这里清净,来,把你会的都教给我。”

张快手原以为她闹着玩,后来见她认真,没了主意,苦笑道:“大小姐,我那两下子,不够现的。”

凤凰儿说得也直接:“我当然明白,不然你不会被逮着。我要学自有道理,你管我作甚?要教便教,否则……”

张快手赔笑道:“是,是。”愁眉苦脸把平常惯用的招数手段,一一讲给凤凰儿听。凤凰儿听得滋滋有味,抓了几块石头塞在他怀里,就要练着来偷。

张快手大吃一惊,连连摆手:“不成,不成。你是大小姐,这个……那个……万一霍总镖头知道,小人就惨了。”要是霍四海知道他的宝贝女儿在偷儿身上摸来摸去,光吐血也罢了,一怒上来,张快手再快的手也给剁了。

凤凰儿没明白他的意思:“当然不会让他知道。”手已伸过来。

“啪”、“啪”两声,她的手被那老婆子打掉,凤凰儿揉揉眼,咦,她几时进来的呀?那老婆子一挥手:“滚!”张快手如蒙大赦,头也不回跑出庙去。

“哎!”凤凰儿着了恼,回头冲她叫道,“他是我的人,你干吗……”

“能追到他,你就去追!”

“你……谁说我追不到?”

“你连我也追不到,怎么追人家?”

“你?”凤凰儿大笑,“我伸手就抓到了!”

她就是有一千只手也抓不到那老婆子的一片衣角。凤凰儿在试了二十三趟后,扶着庙里的柱子拼命喘气,怎么也想不通。明明老婆子就在跟前啊,怎么一伸手,她就到身后去了呢?莫非是……妖怪?

凤凰儿忍不住把“妖怪”两字脱口而出,头上便挨了个爆栗。老婆子冷笑:“不学无术!”

凤凰儿总算开窍,立即跪下:“求师父教导徒儿!”

“你师父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抓住老婆子的裙角,凤凰儿忽闪着灵气逼人的大眼睛,认真地道:“你就是我师父啊。”

那老婆子忙移开眼,咳咳,这小妮子眼里有种东西,直入人心,让人情不自禁就想答应。“我不过是怕你误入歧途——起来说话。”

她口气松动,凤凰儿一个劲在心里多谢菩萨保佑,笑道:“师父,你想教我什么啊?”

“不许叫我师父!”小妮子可真会顺杆爬。老婆子也有点头疼,是啊,教她什么呢?总不能教她如何偷东西。凤凰儿却掀起她的裙子惊叹:“好大的脚啊。”

“放肆!”

凤凰儿怯生生地问:“师父,你没穿绣花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