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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落师门(62)

我以后的人生,就是这样了。

所有的前尘往事都腐烂在我们一路的纠缠中,就象一只燕子掉下了所有羽毛,它用尽所有力量,都无法再次长出一模一样的翎翅。

我们再来不及重新活一次。

我也不会再用那样的力气去爱她。

她已经杀了我们的孩子,杀了我。

那个十三岁时只有爱恋的单纯孩子,已经永远死了。

四月十四,小满。我的生辰,乾元节。

母后丧期,罢了庆贺,但礼不可废。一早在玉宸殿,皇后就给我上酒为寿,那天我突然想,其实我根本就不了解这个女子在想什么,我甚至也不想要去了解,可是她却应该是我最亲近的人。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我身边,甚至支持她的父亲反对母后,坚决站在我这一边,因此母后对她也由开始的维护变成了针对。可是,我却一直在忽视她。纵然她不是我喜欢的,但我的确是亏欠她的。

可是,当时是那样情况下立的她,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和她相处下去?

她与我向来没有话说,现在也只好拣了点朝廷的事和她闲聊。

“吕夷简今日进手疏上陈八事,朕觉得他见地不错,以后也许还是多依仗他好。”

皇后冷笑问:“他能说什么话?还不就是那些老旧故事?”

“这次他倒都是力求与母后在时的习气相别,很合我意。”

“但是一上来就呈皇上这样的折子,难道算准皇上以后要委他以大事吗?”

我漫不经心地说:“今日朕与他也商议了,张耆、夏竦等是太后所任用的,全都要罢了,以后自然是要倚重他的。”

“吕夷简难道就不依附太后吗?只不过他见机快,善应变,比别人早一点把风向转到皇上这里而已,皇上难道真要重用这个人?”

我点头,笑道:“皇后说得是。”

前几日已经罢了杨崇勋,现在又罢吕夷简,要我出面当然是不好看,不过皇后很知道我的心意,替我找了罢吕夷简的好借口。

朝中人无论如何,都是投机而已。即使他是一手扶持我与母后分庭的也一样。

希望吕夷简能知道这一点,免得以后行事不知道顾忌我。

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样,凡事需要听别人指点的皇帝。

巳时摆驾紫云楼,与三品以上宴饮祝过长宁节。然后回宫,于酉时临流杯殿,后宫众人要向我上酒请寿。

换衣服的时候,伯方在身后说:“皇上,此次进贺顺序,后局不知道如何安置才好,艾姑娘的贵妃已经拟好,玉册金宝都已制了,却因故未正式进封。皇上的意思是以何身份排序?”

我一时诧异,回头问:“什么?”

难道她今天居然要来?她不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借身体不好推脱掉的吗?

居然,会在我的寿辰要与其他人一起向我进贺。

皇后在流杯殿率众上寿。宫中的蔷薇露清冽,无奈每个人都要穿了朝服,在面前三跪九叩,不胜其烦。

她终究还是没有依贵妃礼,只列在最后。模糊中只看见她低垂的头,灯光晕了颜色,头发黑得让人诧异,肤色又白得几乎可怕,我想定神看见一些什么,她却在满殿的金紫红晕中尽失了形容,只留了雪色的手腕,雪色的脖颈,其他的全都融化。

鼎钟交鸣,丝弦急奏。《曲破》声调转大曲《柘枝》。

纷沓寿筵开始。

照例,御筵第一巡是用来看的绣花高饤八果垒,用以气味洁净的缕金香药十盒,雕花蜜煎十二品,脯腊十味,垂手八盘子。

暂停席宴,把酒祝今年东风。

拓枝正舞到《三台》,鲜亮颜色的裙裾高高飘扬,满殿光彩耀目,管弦繁急,跳珠击玉声中舞袖如云。

刹那恍惚。

这情景莫不是那春日杏花,开得云雾缭绕,一天地的胭脂琼瑶,倾城俱是看花人。

在最后面。

她就在离我最远的地方,在这杏花的深处,繁华尽头。

浅绛红的一带裙角,上面是缠丝的秋海棠。

她一直低着头,我穿过重重浮光掠影,看见她的手,她的容颜,她的衣裙。

离得远了,怎么也看不清楚。

无比难过,却也无比悲哀。

不知不觉第二巡开始,八盘切时果,十二品时新果子,然后又是十二品雕花蜜煎,十二道砌香咸酸,而后上的是十二味珑缠果子,荔枝甘露饼、荔枝蓼花、荔枝好郎君、珑缠桃条、酥胡桃、缠枣圈、缠梨肉、香莲事件、香药葡萄、缠松子、糖霜玉蜂儿、白缠桃条。

我问旁边的伯方:“这荔枝蓼花是新品?”

他忙示意尚食局的人上来,那内侍启奏道:“汴梁人家以油饧缀糁作饵,名之曰蓼花,荔枝蓼花乃在荔枝肉外滚上糖衣,入油炸为蓼花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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