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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赐福(397)

只与他相互凝视了片刻,谢怜便有点儿招架不住了,微微侧首,道:“既是一只大鬼王,想来形态变幻多端,有许多不同的模样。”见他转首,那少年挑起一边眉,道:“嗯。不过,有时候他还是会用本来面目的。我们说的当然是本尊。”不知是否错觉,谢怜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远了点,于是又把脸转了回来,道:“那我感觉,他本尊,可能便是如你一般的少年吧。”闻言,那少年嘴角微弯,道:“为何?”谢怜道:“不为何。你随便说说,我也随便想想。万事随便罢了。”那少年哈哈笑了两声,道:“说不定呢?不过,他瞎了一只眼。”他在自己右眼下点了点,道:“这只。”这个说法倒是不稀奇。

之前谢怜也略有耳闻。在某些传说版本里,花城的右眼戴着一只黑色眼罩,遮住了他失去的那只眼睛。

谢怜道:“那你可知,他那只眼睛是怎么回事?”那少年道:“嗯,这个问题,很多人都想弄明白。”旁人想知道是什么让花城没了一只右眼,其实便是想知道花城的弱点是什么。

谢怜这么问,却纯粹是想知道而已。他还没接话,那少年便道:“他自己挖的。”谢怜一怔,道:“为何?”那少年道:“发疯。”……疯起来居然连自己的眼睛都挖,对这位血雨探花的红衣鬼王,谢怜当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他料想不会只是发疯这么简单,不过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想来也没有更详细的情形了。

他继续问道:“那花城可有什么弱点?”这一句他根本没指望这少年能回答,随口一问罢了。

若是花城的弱点如此轻易就能被人知道,那也不是花城了。谁知,那少年答得毫不迟疑,道:“骨灰。”若是能拿到一只鬼的骨灰,便可驱策此鬼。

鬼若不听从驱策,将骨灰毁去,他便会神形俱灭,魂飞魄散,这倒是个常识。

不过,这个常识放在花城身上,可能并没有太大意义。谢怜笑道:“恐怕是没有人能拿到他的骨灰的。所以,这个弱点便等同于没有弱点了。”那少年却道:“不一定。有一种情形,鬼是会自己主动送出骨灰的。”谢怜道:“像他约战三十三神官那样,作为赌注交出去吗?”那少年嗤道:“怎么会?”尽管他没说全,但谢怜也能听出,他的意思大概是花城怎么可能会输。

他道:“鬼界有一个习俗。若是一只鬼选定了一个人,便会将自己的骨灰托付到那个人手里。”那其实就等于是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到另一个人手里了,如此情深,该是何等缠绵佳话啊。

谢怜饶有兴趣地道:“原来鬼界还有如此至情至性的习俗。”那少年道:“有。但没几个敢做。”谢怜料想也是如此。

世上非但有妖魔诱骗人心,也会有人类欺瞒妖魔,一定会有许多利用和许多背叛。

他道:“若是一片痴心付出,却终至挫骨扬灰,确实令人痛心。”那少年却哈哈笑道:“怕什么?若是我,骨灰送出去,管他是想挫骨扬灰还是撒着玩儿?”谢怜莞尔,忽然想起,两人说了这么久,竟是都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道:“这位朋友,怎么称呼?”那少年举起一手搭在眉上,遮住酒红色的落日余晖,眯起了眼,似乎不大喜欢日光。

他道:“我么?我在家中排行第三,大家都叫我三郎。”他没主动说名字,谢怜便也不多问,道:“我姓谢,单名一个怜字。你走这方向,也是要去菩荠村么?”三郎往后一靠,靠在稻草垛上,枕着自己的双手,双腿交叠,道:“不知道。我乱走的。”听他话里似乎有内情,谢怜道:“怎么啦?”三郎叹了口气,悠悠地道:“家里吵架,被赶出来了。走了很久,没地方可去。今天饿得要晕倒在大街头了,这才随便找了个地方躺下。”这少年衣着虽看似随意,却材质极好,加上谈吐不俗,又仿佛每天很闲,看这看那,什么都知道,谢怜早便料想到他是哪个富贵人家跑出来玩的小公子了。

一个养尊处优的少年人独自出来走了这么久,路上必然颇多艰辛,这一点谢怜是深有体会的。

听他说饿了,谢怜翻翻随身的小包袱,只翻出了一个馒头,心中庆幸还没有硬,对他道:“要吃吗?”那少年点点头,谢怜便把馒头给了他。

三郎看看他,问道:“你没有了?”谢怜道:“我还好,不太饿。”三郎把馒头推还给他,道:“我也还好。”见状,谢怜便接了回来,把一个馒头一掰,分成了两半,再递给他一半,道:“那你一半,我一半吧。”那少年这才接了过来,和他并排坐着一起啃馒头。

看他坐在旁边,咬了一口馒头,莫名有点乖,谢怜总觉得好像哪里委屈了他。

牛车在起起伏伏的山路上慢腾腾拖拉着,太阳渐渐西落,两人便坐在车上聊天。

越聊谢怜越是觉得,这真是一个奇异的少年。他虽是年纪轻轻,但举手投足和言语之间自有一派睥睨之态,从容不迫,仿佛上天入地没有他不知道的,也没有可以难倒他的,让谢怜觉得他懂得很多,少年老成。

而有时候,他又会流露出少年人的趣味之处。谢怜说自己是菩荠观的观主,他便道:“菩荠观?听起来有很多菩荠可以吃。我喜欢。供的是谁?”又被问到这个叫人头大的问题,谢怜轻咳一声,道:“仙乐太子。你大概不知道。”那少年微微一笑,还未说话,忽然,牛车车身一阵剧震。

两人也跟着晃了几晃,谢怜担心那少年摔下去,猛地伸手抓住他。谁知,他的手刚碰到三郎,那少年仿佛被一个滚烫的事物灼到,猛地甩开了他的手。

虽然他脸上神色只是微变,但谢怜还是觉察了出来,心想难道这少年其实很讨厌他?

可分明一路上聊得还算开心。但这时候,也没心思多想了。他站起身道:“怎么回事?”驾牛车的老大爷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黄啊,你怎么不走了,你走哇!”此时太阳已下山,暮色降临,牛车又是在山林之中,四下黯淡无光。

那老黄牛停在原地,一直犟着脾气不肯走,任那老大爷怎么催都没用,恨不得要把头埋进地里,哞哞直叫,尾巴帅得犹如一条鞭子。

谢怜看情形不对,正要跳下车,忽然,那老大爷指着前方大叫起来。只见山路的前方,许许多多团绿色的火焰东一丛、西一丛地幽幽燃烧着。

一群白衣人抱着他们的头,缓缓朝这边走来。见状,谢怜立刻道:“护!”若邪从他腕上脱出,绕牛车飞了一圈,在半空中连成一个悬浮的圈子,护住了三人一畜。

谢怜回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那老大爷还未答话,那少年在他身后答道:“中元。”七月半,鬼门开。

他出门不看日子,今天竟是刚好赶上了中元节!谢怜沉声道:“别乱走。今天撞邪了。若是走岔了路,就回不来了。”半晌,鬼使神差地,谢怜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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