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猜看,你那不堪的心思一旦被外人察觉,而那个人恰好与阿岩不对付,他会是什么下场?”
程金花身子一晃,匆匆低头,“我、我不懂你说什么?”
庄思宜神情淡淡,“若我将此事传出去,阿岩定会受你牵连遭人唾骂,甚至功名不保,至于你……”
他笑了笑,“按律,你不但会被拉出去游街示众,还会被沉塘,而你的家人——”
“不是!全是你胡说罢了!”程金花双目通红,惊恐地瞪着庄思宜。
“是不是胡说,总有蛛丝马迹可寻,即便是捕风捉影,也足够让阿岩抬不起头了。”庄思宜笑嘻嘻问她,“我要不要说呢?”
于是,等程岩和猎户搬着野货出来,就见院中只有庄思宜一人。
“我小姑呢?”
“她想起家中有事,先回去了。”
程岩虽有些奇怪,但也没说什么。
但接下来两天他就察觉不对了,程金花居然见了他就跟见了鬼似的,惨白着一张脸仓惶躲避,就差抱头鼠窜了。
“你做了什么?”私下里,程岩忍不住问庄思宜。
“嗯?”庄思宜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程岩眯起眼睛,“我小姑这两天好像很怕我,难道不是因为你?”
程岩瞟了眼依旧乌漆嘛黑的窗外,“还早。”
随即就感觉庄思宜握住他的手,含混地说:“那再陪我睡会儿。”
“你睡吧。”
程岩想着家中事忙,撑着身子便要从庄思宜身上翻过去,哪知腰上忽然一股大力,人一沉,下巴就隔着被褥撞上庄思宜胸口。
他还没回过神,就感觉被掉了个个儿,人被庄思宜半压住,对方脑袋窝在他肩头,鼻息拂出热气,“再睡会儿嘛。”
说完,还扯了扯盖着的被子,将两人捂得严严实实。
“……”
“…………………………”
“将军!”程岩两眼冒着星光,冲过去喘着气道:“将、将军也在民县?”
雷将军也很意外,正想打招呼,就听程岩“噼里啪啦”一通说,当即变了脸,“快走!”
一行人追过去时,新娘已上了轿,四个轿夫将轿子抬得稳稳当当,突听身后传来一声爆喝:“贼子,哪里逃?!”
……不是,为啥要出声提醒别人?偷袭不好吗?暗算不行吗?
程岩很无语,果然下一刻就见一道红影破轿而出,盖头飞上半空,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男人脸!
所有人都跟被下了咒般定住,他们眼睁睁看着男人上演了“新妇素手裂红裳”的戏码,而嫁衣之下,男人的两条腿外侧各缠着把软剑,胸口还绑着俩石榴……
男人大喝一声,几处绷带随之挣断,他两手握剑,胸口的石榴也弹射而出,砸在墙上,子子孙孙洒落一地。
雷将军安抚他:“你放心,只是例行盘问,这次能抓住那贼人也多亏了你,只要你弟弟无辜,我绝不会为难他。”
雷将军还是很诚信的,一天后,程仲以及后来被叫去问话的林氏等人,都被官兵好生生地送回了家。
程家人长吁短叹,各个后怕不已,更对林氏怨恨非常,程根甚至说了要休她的气话。
面对丈夫和儿子愤恨的眼神,林氏辩解不出一句话,就连哭都哭不出来,看上去深受打击。
短短一日,她就从个张扬的话痨变成个闷不吭声的小鹌鹑,叫程岩好不习惯。
此事尘埃落定,而程家除了被一众村民围观外,并没有别的坏事,庄思宜便放心地回了庄府。
临走前,他还不忘特意跟程金花告辞,吓得程金花每日尽可能地躲在房中,吃饭时也不敢多看程岩一眼。
程金花吓坏了,抖着唇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庄思宜却又温和下来,“我当然不会说了,毕竟阿岩也不知道你的心意,我何苦让他为难?其实也不全怪程姑娘,你从小识字,难免对读书人心生向往,可你周围并没有几个读书人,因此很容易对阿岩产生朦胧的好感。其实,等你见多了读书人就会发现……”
程金花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家女,哪里招架得住庄思宜忽冷忽热的威胁与安抚?她心里更是惧怕,违心地说:“我、我会发现他们都比阿……都比大郎好。”
庄思宜顿了顿,面无表情,“不,你会发现阿岩虽然最好,但其他人也不差。”
程金花:“……”
“我视阿岩为挚友,自然希望他平顺如意,若有人试图成为他的阻碍……”庄思宜殷红的薄唇上翘,在程金花看来就像吸了血的僵尸般恐怖,她几乎想要惊叫出声,可最后也不过无声痛哭罢了。
起初程家二老都觉得不妥,怀疑其中是否有猫腻?可林氏不这么想啊,于是,她背着全家人就把程仲的庚帖给送去了,差点儿没被程老太太给打死。
可事情已经传了出去,洪家又保证新娘身子健全,不傻也没病,急着嫁女是因有高人指点。
如此这般,程家只好认了。
于是一个月来,程家人忙得焦头烂额。
见李氏百忙之中还要为自己收拾客房,庄思宜特别体贴地表示,“我与阿岩同住就行,哪儿好意思麻烦您。”
李氏当即被庄思宜不怕苦不怕挤的精神感动了,不顾儿子反对,果断将一套干净的被褥放入程岩屋中。
本来程岩还想抗争一下,但当他不小心瞅到小姑那含嗔带怨的表情时,恨不能当场抱紧庄思宜,有陌生男子陪着,程金花总不能半夜来找他指点诗文吧?
但很可惜,程岩并没有请到人。
张郎中说他爹带着药童上山了,得晚上才能回,程岩无法,只好明日再来。
他心里藏着事,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到了晚上吃饭时,家里人正聊着过年的事,突然,程松连着打了俩喷嚏。
李氏一急,“咋了?三郎是不是也受寒了?”
程松看上去有些恹恹的,却仍犟嘴道:“三郎身子好着呢。”
李氏不放心地探探他额头,见并未发热才舒了口气,“这天寒地冻的,三郎可要多穿点儿,晚上别老踢被子。”
程松眼睛一转,“三郎和哥哥睡就不踢被子。”
程岩被逗笑了,“那行,晚上你就和我睡。”
“抓住了吧?”庄思宜答得小心翼翼。
两人沉默一瞬,庄思宜:“我看见了。”
“什么?”
“剑,从裤/裆里……”
程岩飞速瞟了眼已魂魄全失的程仲,“嗯……”
这一天,注定是程仲毕生难忘,不敢回想的一天。
幽国细作被成功抓捕后,雷将军带走了为他做掩护的洪家人,也顺便带走了作为新郎官的程仲。
程岩本还想拦,急道:“我们之前也不知真相……”
庄思宜兴致勃勃地望着斗得难解难分的两人,只见雷将军一爪勾破男人肩膀,男人持剑横抹,刺伤了雷将军的小臂,又一脚将雷将军踹出老远。
男人目光一扫,视线停留在程仲……不,程仲座下白马之上,程岩和庄思宜皆是心中一凛,拽着程仲就往马下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