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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案(322)+番外

张屏再望了帛书片刻,缓声道:“此乃和王追忆他师兄所写。和王喜欢修道,不问政事,楚朝被东真国攻打,和王的师兄在边塞某城的道观做住持,城被东真兵攻陷,领兵的头目喜好道法,和王的师兄便把这部《虚元秘卷》给了东真兵头目,东真军没有屠城。弃城逃跑的知府为了推脱责任,便就此说和王的师兄是叛国贼。”

启檀哦了一声:“正好,那些想让和王不好过的人也顺水推舟了吧。”

张屏微颔首:“这位玄及道长被火刑示众了,和王也因此不再修道,而是守国抗敌。”

兰徽又吸吸鼻子:“后来和王也被楚朝的皇帝毒死了。”

张屏沉默。启檀也沉默了一瞬,而后硬声道:“因为他遇见了一个昏君喽,又命不好生在楚朝要亡的时候。如果是太平盛世,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兰徽迟疑地点点头,又道:“可是,和王的师兄为什么不带着大家打番兵,而是把书交出去呀。他这样做别人确实会误会,这经书很珍贵吧。”

启檀露出牙齿:“小影子,人家牌位跟画像都在这儿呢,当心他亲自找你聊聊啊。”

兰徽脸白了白,转到案前冲着长案画像连作三揖:“晚辈无知妄言,请道长莫要责怪,莫要责怪……”再偷眼看张屏,方才的疑惑,他仍很想知道答案。

张屏却只看着帛书沉默。启檀大模大样摆摆手:“嗳,打仗,岂是你这小毛孩想象的那么容易的。不然史书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屠城的记载。你该多看看兵书,一般一个城破的时候,城里的男人就不剩下多少了,大都是老弱妇孺。跟有铠甲刀剑的打,得几个甚至十几个才能拿下对方一条命。知府逃了,人心涣散,再说这是个道士。道士和尚都不杀生的。就算他杀了,也得这些人听他的吧。”

兰徽眨巴眨巴眼,握住拳:“若是我在那里,可能什么也不想,先跟番子拼了!”

启檀拍拍他肩膀:“好,无谋略,但忠勇可嘉!”

兰徽道:“那你呢?”

启檀晃晃头,把那句“本侠当然与你一样”晃进肚里:“这个,得多多思虑,知己知彼后才能定万全之策,懂吗?”

兰徽哼道:“这么优柔寡断,不是侠士作风。”

启檀呵呵一声:“有勇有谋才是大丈夫,有勇无谋者,莽夫尔。你一本兵书都没看过吧?”

兰徽扭头看张屏:“张先生,你呢?”

张屏将帛书放回玉函:“不知道。”

『身不同,境不同,道亦不同。因此世间千千万万事,万万千千人。

不在其身,不于其境,不知其道。是以天下有许多不知道。

世间至重,莫过于众生性命,此乃师兄的道。

昔日余不解,当师兄尘念太重,如今方悟。

今将经书暂存师兄处。或天开山动,它自另得归处……』

张屏一一包好经匣,把玉函放回刚才的位置,忽啪嗒一声,三道横格从中间分开,木板斜落,木格下部凭空出现一个大洞,众包袱随木板纷纷掉进洞内!

张屏一把抓过启檀和兰徽,猛推向那洞:“快,跳下去!”

启檀一趔趄扑到洞边:“什么……”

话未落音,背后被张屏再猛一推,一声“混账”冲出喉咙,与兰徽的惊叫紧融。两人一先一后栽进洞里。

张屏跟着跃下。

启檀只觉得自己砸到了厚厚柔软似软毛又似棉絮的东西之上,另一个重物扑通摔在他身边,应该是张屏。

这厚厚的柔软又倾斜,飞快滑行。

启檀只能紧抓住毛絮,突的,眼前一花。

光亮!

他看见了光亮!

他飞快地滑向了光亮!

而后,更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他,飞了起来。

启檀张大嘴,扒住身边木沿,看清自己与张屏、兰徽是在一艘铺着厚絮的船内。

而这艘小船,又被兜在一只大网中。

大网各角粗壮的绳索自动上抽,拉着小船向上方光亮,碎渣细土砸坠如雨。

光亮愈来愈近,绳索愈收愈短,忽又绷向四面扯直,下方轰隆巨响,大网随绳平展,张屏大喝一声:“抓紧船帮!”船底被重重一撞,绳断,小船完全飞入光明,跟着,又重滑向前,直坠而下。

启檀听到自己与兰徽不成腔的大叫,魂魄似猛冲出天灵盖,蹿向无尽虚空,眼前一片刺目白光。

哗啦啦巨响,冰凉的水砸在他头脸身上。

怎么又是水!启檀猛一激灵,意识从半空跌落回躯壳,睁开了眼。

天,水……

还有,山,太阳。

他们,在外面。

他们,漂在河上!

启檀愣愣扒着船帮,张屏缓缓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