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定恩仇(5)

一转眼，他们都长大了，当年的小师妹如今成了隐元密使，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而林玉笙的命里没了裴若非，从此暗无天日。

林玉笙当天夜里就离开了客栈，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做。他先回了一次万花谷，回到他们曾经的住处，他们的初夜就在此。裴若非偷偷摸摸找师兄要了特制的脂膏给他细细抹了，可是青年下手没轻没重，依然使林玉笙的下体撕裂出血，林玉笙又心疼他不舍得让他箭在弦上，硬生生忍了下来。事后，裴若非满心愧疚地抱着林玉笙疼得发抖的身体，听着他在自己怀里微弱地哭泣：“若非，我好疼啊。”

“以后不会了，不会让你疼了，”裴若非拉起青年赤裸的身体抱在自己怀里，又扯过被子给他盖上，“不会了，不然你来弄我，我保证让你舒服。”

林玉笙白玉般的手臂搂住青年同样赤裸的身体，一言不发。他当然不忍心裴若非受罪，裴若非心疼他，迁就他，怜惜他，温柔地对待他，他就别无所求了。

如今物是人非，林玉笙开窗开门，让太阳照进发霉的屋子里。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他站在万花谷的桃花树下吹着裴若非的笛子，周围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来，裴若非披着紫色的斗篷撑着伞站在不远处，发饰上间一点红宝石，艳丽得像鸽子血。

他抱着画坦然睡着在床上，枕头上还留着他们的香气，檀香，龙涎香，名贵的香料经久不散，带着他梦里重现的回忆，一节节，一幕幕，尽在眼前。林玉笙伸手去抓，眼前的画面却好似水和流沙，从手指缝里越流越快，直到自己再也抓不住。

林玉笙倏然惊醒，魂魄悸动，手里还是那幅画，画上还是那两个人，却让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是真的，什么也抓不住，带不走。浩大的天地间，容不下一个裴若非，容不下一个林玉笙。

一种无力空虚的感觉紧紧攥着林玉笙的心肝，越收越小，拥挤得他呼吸困难，眼眶发红。

他为人隐忍克制，屈指可数的几次失态，竟都是因为裴若非。

裴若非，你又何德何能呢？把一个能登仙的白鹤生生拉进人间尘世，让他的翅膀沾染上人世污垢，沉重的烟火气息，一丝丝，一缕缕，都是万劫不复。

林玉笙抱着画颓然跪倒在地，嘶声痛哭。

第3章 雨夜定恩仇

林玉笙在万花谷住了好一阵子，他之前劳累过度，极需时间恢复元气。

“小雪烹茶，红泥火炉，”林玉笙独自一人坐在房门前，“许久不见，故人难道还不现身吗。”

万花谷草木葱郁，古树参天，夕阳西下投下阴影，隐藏一个人并不难。果然，片刻后，从树林里走出一人，脚步沉稳，细微无声。

“果然是你的意思。”林玉笙手里捏着茶杯，手指骨上青筋暴起。

“道长误会了，这不是在下本意，在下一开始，就只想借刀杀人。”

“不是你的本意？”林玉笙直起肩背，“无所谓，现在裴若非已死，是不是你的本意，我都要算这笔帐。”

“那可真是错怪我了，”那人坐在黑暗里，刚准备端起茶杯，被林玉笙一剑摁住，他面不改色把茶杯放下，“留裴若非全尸再从棺材里放冰块给你送回去的主意，还是在下出的呢。”

林玉笙沉默不语，剑却从茶杯上挪开了，那人面露笑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在下说过了，一开始的目的就只想借刀杀人，今天，在下就是来给你送刀的。”

“刀？”林玉笙侧头看他，“你想借的刀，不就是我吗？”

“当然，可如果没有正确的情报，道长这把刀，可是很容易就折断在半路的。”

林玉笙瞳孔紧缩：“你的意思是……”

“裴若非的师妹固然没有对情报做手脚，可她在隐元会也远非能一手遮天，有人在情报到她手里之前做手脚，也是太容易了。”

“你的意思是，他早就知道我要去寻仇，所以已经提前调换了情报？”

来人点头：“是的，他现在虽然是带了一个人，可是两个人有的时候还不如一个人，心里有了牵挂，做事难免就缩手缩脚，你我都知道的。”

林玉笙面上寒霜稍解：“你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那你的目的呢？”

来人笑了：“没有什么目的，一点功，一点过，功不足邀，罪不至死。”

“好啊，那贫道就先报恩，再报仇，恩是一条人命，仇也是一条人命。”

“那可真是感激不尽了，多谢道长，在下告辞。”来人放下茶杯站起身，一揖到地，缓步走了出去。

林玉笙坐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手指捏着茶杯的地方已经用力到发白，“砰”一声，他手指一抠，白瓷杯立马碎成几片，尖锐的瓷片扎进他的手掌，鲜血淋漓，痛彻心扉。